戴清嘉以为是他自已的书稿,嘴上不肯认输:“你凶什么?是你先拿我手机的,不过是一份草稿,你再写就是了,如果真的那么重要,你就不要随便乱放,干脆裱起来挂着。”
老教授年事已高,完全是强撑着身体发挥余热,他的手稿很重要,并且不可复制。俞景望承认自已存在过失,应该承担责任,本不打算怪罪戴清嘉,但是她连基本的歉意都欠缺。
他冷冷地看着她:“对你来说,所有事情都无所谓,是吗?”
“你也要来骂我吗?”戴清嘉破罐子破摔,“是又怎么样?”
“你说你不追求任何结果,事实是,你根本做不成任何事情。为什么你总是张扬你的外表,因为你确实是,除此之外一无是处,你的人生也只能建立在这上面。你不是问我,我为什么对你总没有好脸色吗?因为你肤浅、虚荣、无知、幼稚。你以为人生就是恣意妄为,无论怎么行差踏错都没有关系吗?你没见过现实世界是什么样子。你真的应该好好感谢你的妈妈和姐姐,是她们一直在尽力拉着你,否则你的人生早就无可救药了。”
戴清嘉一言不发,定定地看着他,没有愤怒和委屈的情绪,一副很平静的样子:“我确实应该感谢妈妈和姐姐,还应该感谢你。”
说完,她的眼圈慢慢红了,俞景望漠然回视。
戴清嘉在收回目光的前一秒,泪滴垂直落下。她飞快地转过身,什么都不带,直接出门离开了。
俞景望深深地皱起了眉。
理智告诉他,戴清嘉的身上空无一物,却非要冒雨出门,这本来就是表演欲强烈的行为,他不是李韵,没有必要配合她演这种负气离家的剧情。即使她哭了,可他是对眼泪无感的人,更何况她做不出题也会假哭,不是吗?不过,这好像他第一次看到她真实的眼泪。
雨势渐强。
俞景望原地站立了一会儿,抓起沙发上的外套,向外走去。
大雨倾盆,景物模糊,街道上的人很稀少。
俞景望不知道戴清嘉会跑去哪里,他只能缓慢地开着车,沿途寻找。
一直开了大约二十分钟,他在路旁的公交车站发现了戴清嘉,她一个人坐在候车椅上,半身湿透,看上去有点儿孤独。她的脚边放着一把被吹坏的伞。
起码她带了伞,看来还没有愚笨到家。
俞景望停下车,撑伞下车,安城的排水系统很差,一旦下大雨,很容易积水,现在已经有迹象。他蹚过水洼,走进公交站台。
车停留在原地,车灯在俞景望的身后闪烁,穿透雨雾,他把外套披在她肩上,明白地说:“和我回去。”
戴清嘉看了他一眼,不理不睬。
俞景望压抑着脾气,他其实脾气不算好,只是百分之九十九的事情都在他的阈值以内,所以他一般不需要动用耐心。他叫她的名字,因为情况混乱,叫成了李韵常叫的原名:“戴嘉瞳!”
戴清嘉突然反应很大,站起来,狠狠地推了他一把:“不准你叫我嘉瞳!”
她是个身高一米七三的健康少女,力气并不小,俞景望一时不防,踉跄着倒退两步,退进雨中,狼狈地被淋湿。
戴清嘉推完他,立刻想逃跑,俞景望稳住身形,抓住她的手臂,把她拖上副驾,再绕回驾驶位。
副驾驶位的戴清嘉又打开车门,准备下车。
俞景望一语不发,倾身过去,砰地拉上车门,冷着脸:“还想去哪儿?”
戴清嘉喘息着,她盯着俞景望额前湿润的头发,彻底展现出叛逆的一面:“我要去我男朋友家,我以后就住在他家,你满意了吗?”
俞景望坐回去,落上车锁:“现在送你去李老师那里。”
戴清嘉平时是一个玩世不恭、在批评和重压下游刃有余的人。李韵说她小时候多么顽皮,俞景望尚无直白的观感,认为她更多是一种观念上的乖张。但,不清楚她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表现得像一个蛮横又拥有着强大的破坏力的儿童。
她先解开安全带,导致智能系统不断地发声提醒,然后降下车窗,使狂风和暴雨灌入车厢,俞景望锁上车窗后,她抓住他的手腕:“停车,不然我就抢你的方向盘。”仿佛是俞景望绑架了她。
他命令说:“你发什么疯?坐好!”
行驶路线的目的地原本是李韵的教育机构,但导航提示前方路段有积水,建议车辆绕行。
戴清嘉在侧,俞景望担心驾驶安全无法保证,就驶向了距离比较近的他的公寓。
他强硬地拽着戴清嘉上了楼,并警告她保持安静。
回到公寓,俞景望递给戴清嘉毛巾和热水:“你什么时候冷静了,什么时候再送你回家。”
戴清嘉体会到了俞景望的力量,和他对抗,她完全不是对手,如果他抓着她,她撼动不了他一丝一毫,自身反而很疲累,她瘫坐在沙发上:“我不回家,也不想和你待在一起。”
“我同样不想。”俞景望看了她一眼,“但是现在下着大雨,你想怎么样?”
戴清嘉休息够了,站起来说:“我想走。”
俞景望很敏锐,重复了抓住她手臂的动作,戴清嘉反抗他的力量,她前两天在健身房的搏击课上学了一点儿皮毛的技巧,索性用在他身上,给了他非常不灵活的一个侧踢。
戴清嘉一条腿悬空,俞景望只轻轻一推,她就向后倒回了沙发上。
俞景望处处避忌着伤害戴清嘉,而她一点儿不客气,用尽全力踢他的膝盖,甚至能听见骨头响动的声音。
俞景望半跪着覆到了戴清嘉身上,膝盖压制住她的双腿,双手分别握住她的双腕,固定在她头侧。
被一米八七的成年男性压在身上,虽然他上半身微抬,和她保持了一定距离,但是她一点儿都不能动了。
俞景望太阳穴隐隐作痛,这是生病的余韵。
他儿时觉得父亲做骨科手术太野蛮,在长大后便选择进入神经外科。骨科刀光剑影,心脏外科医生看到鲜血淋漓的心脏恢复跳动,会产生强烈的视觉冲击和成就感。而神经外科的手术不会有如此直白的鲜血和骨肉,医生以最理性的方式挑战最高难度,不动声色地从死神手里抢人这也是俞景望的风格。
戴清嘉一直有悖于他的风格。
她盯着他,因为愤怒而眼睛水润:“放开我。”
俞景望低下头,警告着她说:“安分一点儿。”
两人在很近的距离对视着,但是无一人的心思向暧昧的方向偏斜,只是单纯的对抗性质。戴清嘉抵抗的力量逐渐弱下去,在他以为她能消停的时候,她猛地抬起来,用额头狠狠地撞向他的下巴。
俞景望口中立刻有血腥味蔓延。
戴清嘉没有客气,重击使得她的头部都产生了眩晕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