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景望紧皱着眉毛,手探入那白色的泡沫,环绕过戴清嘉的背部,握着她的肩膀,将她抱出浴缸。
在戴清嘉的身体脱离水和泡沫的一瞬间,宽大的浴巾严密地围住了她。
俞景望来不及擦干戴清嘉身上淋淋漓漓的水,一路抱着她回房间,残留的热水润湿了他的t恤。
俞景望从来没有踏足过戴清嘉的房间。
除了比较凌乱,这里看起来很正常。俞景望打开空调系统的空气更新功能,将她放在床上,低头再度叫她的名字:“戴清嘉。”
“嗯”
戴清嘉在昏睡中抽出被束缚的手臂,随着她挣扎的动作,浴巾下滑,显露出平直的锁骨和丰润的胸部上缘,肌肤皓如白雪,甚至白过那条浴巾。再往下,是她即使穿最清凉的吊带,也依然隐晦的部分。
她正要再挣动,俞景望按住她的肩膀,扯过毛毯,将她完全覆盖。
他按住她的手加重了力气,戴清嘉蹙起眉,她对疼痛和声音尚且有反应,只是浅度昏迷。
窒息抢救的重点是保持呼吸道通畅和纠正缺氧。俞景望盯着戴清嘉嫣红的唇,观察着她的呼吸节律,离开浴室后,她的呼吸已经缓慢地恢复了正常,不至于到需要人工呼吸。
凌晨三点,戴清嘉悠悠转醒,只觉得头痛欲裂,身上又热又黏。
她睁开眼之前,回想起自已因为醉酒对俞景望出言不逊,脑海里最后留存的记忆是她跌跌撞撞地走进浴室洗澡。
敏锐的听觉告诉她,房间里还存在另一个人,他翻了一页书,她于是决定不睁开眼睛了。
俞景望坐在她床侧的单人椅上,长腿交叠,凉声道:“不要装了。你知道你清醒的时候眼睫毛会一直颤吗?”
戴清嘉照旧装死。
但是俞景望显然比李韵难对付,他站起身,走近戴清嘉:“你的头发是湿的,身上是沐浴液,不起来,等着我给你换衣服,是吗?”
戴清嘉感知到床铺的凹陷,是俞景望俯下身,单手撑在她的脸侧:“你对面部肌肉的控制能力这么弱,以后怎么演戏?”
戴清嘉是个对暧昧很敏感的人,俞景望尽管在靠近她,可是连着的三个问题,冷淡而从容,毫无暧昧、旖旎的感觉,反而饱含嘲讽之意。
俞景望像行走的热源,受他影响,戴清嘉热度上升,她避无可避,于是睁开眼:“我是醒了,只是不想看到你,怎么了?”
俞景望低着头,直视戴清嘉,冷笑说:“你也会不好意思吗?”他直起身,坐回原位,“我是医生,见过的人体多不计数,对人体可以保持客观。刚才只是为了救你,你不用想太多。”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全身上下没有难看的地方,不介意这个。”戴清嘉翻了个身,反讽说,“只要你不觉得我是在勾引你就行了。”
她实在是难受,裸身蜷缩在被子里,像夏天落入热蜂蜜里被粘住的蚂蚁,头又很痛,早知道昨天就不喝那么多了。可是俞景望在场,她总不能掀开被子吧。
俞景望早就应该离开了,留下来,一是为了观测她的情况,二是为了提醒一而再再而三踩过界的她:“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很狼狈,如果你不想再重复今天,就谨言慎行,不要再说不应该说的话,做不应该做的事情。”
戴清嘉手背抵在额头上,故意拖腔拉调:“知道了,俞医生,你走吧,我要起来换衣服了。”
俞景望如戴清嘉所愿地离开。经过空寂的客厅,指针嘀嗒走动着,他抬眼看了下悬挂的钟表,凌晨三点半,还可以休息三个小时。
回到家,关上房间的门,面对一室黑暗,他不自觉地停顿了一刻。
戴清嘉对他的判断准确无误。他意志力极坚定,且不屑于说冠冕堂皇的话。他作为医生,处理戴清嘉的情况,从始至终,没有对她产生任何绮思妄念。然而,见过了无数血腥的场景,他第一次反感自已优良到过目不忘的记忆力。
他想起了在医院他与戴清嘉说的话,不做改动,莫名地调换了次序。他依然不会为所谓的美付出任何代价,可是
辨别美丑是人的基本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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闹剧发生后,戴清嘉“谨言慎行”了一段时间,主要还是因为学业压力剧增,过去老师不怎么管她,最近好像盯上了她。方奕那边更是不能放松。
周末,方奕应邀前往同省的林城观看一场巡回演出的话剧,唯独带上了戴清嘉。
话剧晚上八点开始,戴清嘉的外婆常居林城,她便抽空去看望外婆。
在外婆家,她居然见到了俞景望。他来林城开会,受李韵之托,带几份她从国外购买的保健品来给老人家。
外婆精神不济,吃过晚饭便要回房间小睡,俞景望周到地说:“您先睡一会儿,等醒了,我陪您去康复科。”
林城大学一附院的康复科专家号是非常难挂的,不过,俞景望家里在省内的医疗系统遍布人脉,对他来说,这只是小事一桩。他能帮忙,戴清嘉看得出李韵心里的熨帖。
戴清嘉贴着外婆的脸颊,向她告别:“外婆,我去看话剧了,下一次再来林城看你。”
外婆说好,之后回房睡觉,戴清嘉也出了门。
俞景望坐在沙发上阅读病历,不一会儿有敲门声响起,他安坐不动:“门没锁。”
戴清嘉推开门,从门边探出脑袋:“外面太黑,我有点儿怕,你能不能陪我走下去?”
外婆住的是旧房,楼道的灯年久失修,俞景望看着她,似乎是为她的招数感到好笑:“你觉得我会相信吗?”他重申道,“我说过,我不是你玩游戏的对象。”
戴清嘉捏了捏拳头,露出很受侮辱的表情:“谁和你玩游戏了?我才不屑于用这种招数。”
她暗地里不爽,表面上却只能换上好声好气的哀求面孔,双手合十:“真的,你陪我走下去吧,我保证不和你发生任何接触,快点儿,我要迟到了。”
俞景望站起身,陪戴清嘉出了门。下楼的过程中,戴清嘉恪守信用,和他保持一米左右的距离。
楼道漫长而幽静,在路过一个转角的时候,戴清嘉听见了老鼠钻进垃圾袋的声音,她受到惊吓,死死抓住俞景望的手。
戴清嘉使出了巨大的力气,不具有暧昧的动机,俞景望感受到了她呼吸与肌肉的紧张,便没避开。她好像真的怕黑。
天气尚处于炎热的余韵,戴清嘉紧牵着俞景望的手,相接触的掌心一片潮热,润出细汗。
一下楼,街道上的人声和光亮便扑面而来,戴清嘉立刻甩开他的手,以证明自已的光明磊落,倒是很有翻脸不认人的架势:“好了,再见!”
公交车停在路旁,她头也不回地跳上了车,坐在前排的位置。
俞景望指了指她的车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