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景望拿起毛巾,随意地擦拭湿润的黑发:“只在岸上用眼睛看是不可能学会的。”
戴清嘉穿着李韵买的像潜水服一样的长袖泳衣,湿了,特别难受,所以今天她想蒙混过关。
俞景望指示道:“你去那张凳子上做一遍动作。”
戴清嘉不情愿地趴上长凳,四肢悬空,回忆课上老师教的,胡乱地划拉几下。
虽然俞景望不是专业的教练,但他的眼睛很锐利,看出了戴清嘉的问题,一一进行纠正。
“你蹬的时候太用力了。”他用浮板点了点她的腿,“收腿,是用脚后跟去寻找指尖,而不是把膝盖往前抬。”
戴清嘉感觉自已像搁浅的鱼,缺少水的浮力,做动作很费劲,她做了好几次衔接都错误了:“到底有什么区别?”
俞景望看不下去了,握住她的脚踝,牵引着她的动作:“记住,是这个方向。”
戴清嘉浑身上下都很怕痒,脚部传来微麻的感觉,她往回缩:“嗯……好了吧?”
她的运动细胞比学习细胞发达一点儿,好不容易达到俞景望的及格线,她如释重负地站起来,朝更衣室走。
俞景望挑眉:“你去哪儿?”
“回家啊。”
“下水练习。”
“我才不下,我已经会了。”
水深两米的标志很显眼,戴清嘉正想要逃避,俞景望却抓住她的手臂:“你是自已下还是我帮你下?”
戴清嘉还是摇头,俞景望微微不耐烦,直接提醒道:“闭气,入水的姿势准备好。”
“我不”水直接淹没了戴清嘉的后半句话,眼前腾起密集的小气泡,她来不及做动作,直接呛了一口水,挣扎起来。
隔着水面,戴清嘉看到俞景望站在岸边的身影格外高大,她在水中痛苦地沉浮,向他伸手求救,他却无动于衷。
在她觉得自已快断气的前一秒,俞景望才大发慈悲,屈膝半蹲,抓住她的手。
戴清嘉借他的力终于浮出水面,她一身严密的黑,只露出来一张脸,很小,也很苍白。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空气,口不择言道:“你……你有病”
她的手冰凉,越发能感受到俞景望的热度,他的手臂很有力,可以稳定地支撑她的重量。
他们的距离一瞬间拉近,近到他们可以看清楚对方的眼睫毛。
戴清嘉对痛苦的耐受度很低,眼中有着热烈的求生和逃脱的欲望。她还没有完全缓过来,只听俞景望淡声说:“不要慌,你慌就只能继续呛水。”
戴清嘉睁大眼睛:“你什么意思?”
正如她不祥的预感,下一秒,俞景望松开了她的手,她再次往水下沉,依然是呛水、挣扎,不被获救。
戴清嘉只能尝试着做动作,扑腾了几下,慢慢地浮了起来。起初她还是沉沉浮浮,后来终于可以自已游出一段距离了。
不过,踩不到地很没有安全感,她游到岸边,抓住俞景望的脚腕:“好了,我会了,我要上去。”
俞景望毕竟不是戴清嘉的体育老师,对她没有太高的要求,会游就可以了:“前面有扶手。”
“我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游不到那边。”戴清嘉诚恳地说,“你拉我上去。”她犹豫片刻,对他充满了不信任,“算了,我怕你又中途松手,我就这样上吧。”
她扶着俞景望的小腿,左手肘撑地,他垂下眼眸,看见她泳帽脱落后成缕的湿发,她手脚并用地爬上岸,不可谓不狼狈。
俞景望正要伸手拉她一把,小腿传来异常温热、柔软的触感,他略微皱眉,本能地退开。
戴清嘉借力的时候,上半身压上了他的腿,他这一退,她手一滑,向后仰去,又轰轰烈烈地落了水。
直到坐上车,戴清嘉喉咙还是生疼,她披着大浴巾,认真地说:“我如果再和你来一次游泳馆,我的名字就倒着写。”
这与她以往的游泳经验完全不同。她试过和男生一起游泳,在蓝色的水域里暧昧与推拉,或者和卢珂一起玩水,体验感都是快乐的。
她揉了揉鼻子:“我差点儿淹死,医生就这样见死不救吗?”
“你认为自已差点儿‘淹死’的时间不超过二十秒。人脑最多可以缺氧三分钟而不坏死。”俞景望说,“放心,你比你认为的要坚强。”
戴清嘉点头:“我懂了,因为你更准确地知道人类的承受极限,所以可以精准地折磨我。”
车辆驶出树荫,明暗交替,沉浸在一片金红中,戴清嘉探究地侧眼,发现即使是暖的背景色,俞景望的轮廓依旧立体而冷漠,她问:“你是什么星座呢?”
“不清楚。”
“居然有人不知道自已的星座?”戴清嘉惊讶地吞回“落伍”两个字,因为星座也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了,“那我来猜,你是摩羯座?冷漠、理性、现实。”她言之凿凿。
俞景望问:“你很相信星座?”他转而说,“嗯,你确实是像相信星座的人。”
戴清嘉冷不丁说:“我姐姐也会信一点儿。”
俞景望沉默了。
戴清嘉得意地说:“我是水瓶座,她是双鱼座,其实还是有一点儿准确的。”
正好公众号推送了一篇关于摩羯座的新文章,她划着手机,念道:“摩羯座不喜欢什么类型,摩羯座不喜欢肤浅的人,觉得他们一天到晚就是吃吃喝喝,游戏人生,不仅仅是不喜欢,甚至是有点儿瞧不上。自以为是真的不行,你长得再好看,当你开始拉低摩羯平均线的时候,他们也会彻底丧失耐心。”她轻轻啧了声,“你看,这不是跟你很符合吗?”
“其实你在自知之明这一点儿上还是心中有数的。”俞景望似笑非笑,“事在人为,所以,星座就算真的准确,又有什么用呢?”
其实戴清嘉关注星座为的不是准确,而是当星座的定义和预言跟现实相对照的时候,准确之中又有偏差,就像投箭入壶,很有意思。她是热爱不确定性的人。
“我知道你心里在说不科学。”她对牛弹琴,兴致全无,“真没意思。”
途经安城大学后门的小吃街,正是午休的时间,人流密集,车子被迫降了速度。
戴清嘉突然指着路旁的烧烤摊说:“我要吃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