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1 / 1)

“殿下有心事?”晏朝弯腰,为她斟了半杯热茶。

宋落疏叹了口气,“本宫只是在想,若这道方子也无用,该如何是好。”

晏朝漆眸闪了闪,弯膝在宋落疏裙边跪下来,轻声道:“殿下不会有事的。有霜奴在。”

宋落疏笑笑,伸手敲了下他的脑袋:“说得好像你能救本宫似的。”

晏朝还要说些什么,宋落疏已经重新躺回软榻上,疲倦地揉着太阳穴,“好了,下去歇着吧,晚上再过来伺候。本宫要睡一会儿。”

晏朝只得把话咽了回去。

“是。”

*

夜色幽深,明月高悬。

一盏盏宫灯在夜风中摇曳轻晃。

长乐宫东院,除却守夜当值的宫婢太监,其余人皆拖着疲惫的步子回到住处,熄了灯烛躺下。

晏朝站在扶央的房门外,犹豫片刻,叩响了门。

扶央警惕地将门开了道缝,瞧见门外站着的人是晏朝,顿时一愣,连忙把他迎进屋里。

“二殿下。”扶央怯生生地唤。

在陌生的北安,见到这位昔日的二殿下,扶央心头一阵酸涩,喉间微哽。

她还记得那年寒冬,大雪天,她奉王女之命提着食盒送去碧华宫。雪粒子扑簌簌落下,少年立在院中,清瘦挺拔,如风雪中一株傲然寒梅。他的脸颊被冷风吹得发红,唯一双琥珀似的眼睛,清明澄亮。

她匆匆把食盒递过去,少年寒凉的声音随雪沫一同落下。

“劳烦姑娘,替我多谢王女殿下。”

“我早已不是什么二殿下。”

晏朝淡漠的声音将扶央从遥远的思绪中拉出来。

扶央哽咽了下,小声问道:“二殿下是如何流落到了此处?”

今日听一同做事的宫婢说起,她才知晏朝沦为了长公主的奴隶。思及此处,扶央心口一阵酸涩,在东郦时,晏朝便因生母出身低微而饱受冷眼,如今好不容易捡了条命,竟还要以奴隶之身侍奉女子……

晏朝没有回答,只低声问:“你今日给公主的方子,可是真的?”

扶央吸了吸鼻子,低声:“自然是真的。前些年,东郦边境一带异兽频繁出没,咬伤了好些百姓。那时王女便说,若能研出一道解兽毒的方子,于百姓而言是件极大的善事。我常常替王女去医房取药,日子一长,便记下了那药方。只是这方子未经试验,尚不知功效如何。”

“二殿下,您若想为北安公主解毒,只需取血让她饮下便是。又何必费功夫去寻什么药方?”

扶央絮絮说着,见晏朝蹙眉不语,又小心翼翼试探道:“您……一直隐瞒着身份?”

“身份之事,我自会找时机与公主坦白。”晏朝沉声,“即使我能为公主解毒,但总有不在公主身边之时。总要寻个一劳永逸的稳妥法子。”

“一劳永逸……”扶央拧眉,喃喃道,“这法子,倒也不是没有。”

晏朝蓦地抬眸,朝她看过来。

扶央被他的眼神吓得浑身一凛,下意识后退了几步,声音也越来越小:“这法子是我无意间从王女口中听来的。只是此法凶险,前朝虽有先例,但……”

晏朝冷声打断了她:“你说便是。”

扶央犹豫了下,咬着唇小声道:“以血养玉,以玉养身。”

说着,她下意识望向晏朝颈间。

“东郦皇室子出生时,圣君会赐下一块雪髓玉。玉上刻有东郦密语。取血喂之,待玉吸尽血气,凝为红玉,持此物者,便可如东郦皇室子般,令凶兽退避,兽毒不侵。”扶央缓缓道,”此法是东郦祖先传下来的秘法,乃未雨绸缪之策。若有一天,皇室血脉不再得上天眷顾,失了驭兽之能,便可用此法,延续血脉天赋。”

晏朝站在一片半明半暗的光影里,沉默听着。

“最快多久,能养得玉成?”他问。

第054章 第五十四章

扶央摇头, 面露为难之色。

“一半人为,一半天意。这红玉极为难养,需日日取血填满玉上沟壑,一日过去, 若血尽, 则为成;若血有余, 则需重来。如此, 待这玉中寻不出一丝雪髓, 闻之隐隐有血香, 方可称之为玉成。”

顿了顿,扶央忍不住劝道:“二殿下, 此法实在伤身,王女曾言, 前朝平湘圣君膝下只有一子,却无驭兽之能, 不得已,才用了这养玉之法。待最后玉成之时, 平湘圣君因长年身体虚亏,又活了三月,便撒手人寰了。”

窗下小桌上, 灯烛缓缓燃着。

晏朝盯着那缕红色的火苗,斑驳的光亮映进他漆黑的眸中,忽明忽暗。

少顷,他沉声开口:“这些,都是王女告诉你的?”

扶央愣了下, 点头道:“自然。否则扶央奴婢之身,怎会知道这许多皇室秘辛。”

“王女……可还活着?”晏朝抬起眼睛。

扶央眼睫颤了颤, 垂下头,喃喃低声:“那日王女腿上中了箭,一路流血不止,最后实在没了力气,就将身上所有的东西都给了我,让我快些逃走。我、我亲眼看见王女跳进了落莹河,那些追兵在河里搜寻了好几天,不知寻到尸体没有……”

说着,扶央小心翼翼从腰侧解下那柄竹笛,“这竹笛是王女亲手所制,那日我在林中吹的调子,便是以前在宫中时王女教给我的。只可惜……”

只可惜,王女已经不在了。

晏朝听着扶央这些零碎的话,喉头微动,胸腔内生出一种久违的悲凉之感。

国破、流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