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佩兮耐心地看着阿商,等她?的回?答。

却不想她?忽然?跪下,伸手抓住被子,一抬脸,眼中泪汪汪的。

“夫、夫人,对不起。我不该说你脾气古怪,说、说你活该被建兴夫人们讨厌,说司簿娶、娶你是倒了大霉。”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哗哗地往下掉。

“我错了,都是我不好,您别生气,司簿从来没说过娶您是倒霉的。夫人,都是我的错。您、您别生司簿的气,别为我的坏话,和司簿和离好不好?”

姜佩兮愣愣看着她?,这样实诚的小丫头?还说过她?坏话呢。但看她?哭成这样,姜佩兮又觉得好笑,“起来吧,多大事。”

她?拿过放在枕边的手帕,倾身去擦她?的眼泪,“别哭了。”

这样的闲话她?听到太?多,建兴夫人们花宴上品茶的话头?,要比这些话刺耳得多。

而且这都是她?嫁到建兴前两?年的事,后面八年不再有人说她?的闲话。

对于阿商可能?是前段日子才发生的事,对姜佩兮已经是八年前的往事,她?哪记得那么?多。

“起来吧。我又不是因为你的两?句话和离的,别哭了。”

阿商并不起来,她?干脆趴到被子上蒙脸大哭。

姜佩兮被她?弄得没办法,只好伸手摸她?的头?顶,“我和子辕现在分开,还能?体体面面的。等后面出了事,就真是一团糟,想断都断不开。”

她?说得很诚恳,也是实话,奈何?阿商并不相信。

阿商幽怨而愧疚地望了她?五天,望着望着就掉眼泪。

一见?她?哭,姜佩兮就连忙拿点心塞进她?嘴里。

她?吃东西的时候很认真,不会哭。

厨娘做的点心大半进了她?肚子,姜佩兮尝个味就不会再吃。

于是当阿商一脸幽怨地禀报王郡公来访时,姜佩兮忙不迭起身要见?客。

周朔这五天躲着她?,她?见?到的人只有阿商,每天睁眼是那张哀怨愧疚的脸,闭眼也是那张哀怨愧疚的脸。

现在有见?到不同?脸的机会,她?当然?不会放过。

姜佩兮自己带的衣服被匪盗抢走,后来出逃也不可能?带着衣服跑。她?先前穿的上面都是血迹,还破了。

宁安没有姜氏的制服,姜佩兮便随便挑了件这边准备的衣服。

王柏坐在外间喝茶,他翘着腿,靠在椅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杯盖拨开茶叶,雍容清雅。

他垂眸看着茶汤,视野落在地面。忽然?眼前出现一模亮色,他抬眼看去。

看清了人,脸上便挂上了笑,他将茶盏搁到桌上,起身作揖,仪态从容:“姜妹妹。”

姜佩兮欠身回?礼,“王郡公。”

落座后,王柏看向姜佩兮:“听闻姜妹妹摔得惊险,如今伤可好些了?”

“好多了。”

“我瞧姜妹妹气色也不错。尤其妹妹今日穿的颜色娇俏,倒像是两?年前未出阁的模样。”

鹅黄的衣裙显得她?年纪小,头?发虽因已为人妇而盘起,但她?眉眼灵动,垂眸温柔。要是愿意笑笑,便完全是被娇养在家中、备受父母疼爱的女?郎了。

“郡公说笑了。”姜佩兮捧过茶盏,撇开茶盖看了一眼,又把盖子盖上。什么?茶啊,都是浮沫,茶汤颜色也不好,里头?还都是碎叶子。

她?看了眼王柏,难怪他光拨茶盖却不喝。

王柏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锦盒,放在桌上推于姜佩兮手边,“妹妹两?年前成婚,我繁于琐事,连贺礼也不曾送到。今日才补上,还望妹妹见?谅。”

姜佩兮淡笑,接过锦盒递给阿商:“郡公客气了。”

王柏不愧是世家交口称赞的贵公子,他会给自己找台阶,也会给对方找,话说得极为漂亮。

毕竟就冲姜王夫人对宛城的态度,当初姜佩兮的婚礼根本就没邀请王氏。

“宛城事务繁忙,身为子侄却许久不曾拜见?姑母,柏真是羞愧难当。倒是听闻妹妹今年回?了趟江陵,不知姑母安康否?”

姜佩兮脸上的笑淡了些,心中警戒,她?回?江陵是悄悄的,没弄出什么?动静,走的水路,连驿站都没去,她?又只在江陵待了一天。

本该算是隐秘的事,王柏却知道得这么?快。

说他不是时刻盯着江陵,都不会有人信。

她?抬眼看向王柏,他仍是笑意盈盈的,俊眉朗目,贵气非凡。

“母亲身子如旧,只现在虔心向佛,不见?外客了。”

王柏颔首,像是没听出她?话里的拒绝,只顺着接话:“父亲也请了许多禅师在宛城,如今大半时间都在听禅。”

姜佩兮不搭腔。

王国?公那么?狠辣冷血的人,连自己的儿孙都能?逼死,他信佛?笑话。

他倒是一点不见?难堪:“只是时不时就会与我说起姑母,说起姑母在家的日子……父亲年纪大了,如今总念着阖家团圆,血亲相聚。”

“说来姜国?公已仙去多年,姜大妹妹也坐稳了江陵。不知姑母打算何?时返回?宛城?也好让侄儿早日尽孝。”

世家女?郎通常不会终身留在夫家,丈夫死后就会回?娘家颐养天年。姜佩兮的祖母姜裴夫人,在姜佩兮未出生前就已返回?阳翟,由裴氏子孙供养。

女?郎若是死在丈夫前头?,一般也都是归葬娘家,不会与夫家有什么?牵扯。不过陪嫁会留在夫家,算是娘家感谢夫家照顾自家女?郎多年。

听到王柏的漂亮话,姜佩兮瞟了眼他,算了吧,你死得比我还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