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亮他就要去办差,回?来往往都是三更天。白日?忙得脚不沾地,夜间还得顾着她的梦魇,不敢睡熟。
廿四这天,他难得能松口气在梧桐院歇着,却还惦记着她的梦魇,要多请些大夫来看。
姜佩兮不想看大夫,她想让周朔多歇会?,可周朔想让大夫尽早看好她的梦魇。
周朔请大夫是很耗费时间精力的,被?他请来的大夫可不是诊完脉,嘱咐两句就能走。
他总是要问个详细,什么病,病因?是什么,用什么药好,要多久才能好。
周朔并不全信大夫,时常自己拿着医书去对照大夫说的话。
最终他们?各退一步,午膳后?周朔先睡会?,等他醒了就请大夫来给姜佩兮诊脉。
但变故就在这段时间发生?。
彼时姜佩兮站在院子里指使?仆从挂灯笼,给这座清冷的院子点上喜庆的光亮。
周主君的心腹许芡慌慌张张闯进梧桐院,身?上有摔倒后?的泥斑,她跌绊地抓住一个侍女询问周朔的踪迹,知道后?直闯他们?的寝室。
姜佩兮皱起眉,再一次觉得周氏没教养,上下都不懂规矩。
她才不关心发生?了什么,她才不会?跟进去,问许芡出了什么事。
垂眸看着花石上的积雪,姜佩兮正要叫人来清理,一抬眼便看到匆匆迈过门槛的周朔。
他外?袍还没穿好,边走边系衣领上的襟带,脚下袍角翻飞,步伐匆匆。
跟着出现?的许芡眼睛湿红,有些抽噎,她小跑着跟上周朔。
他偏头关照许芡,但声音很低,没人听得清。
转头看见姜佩兮,周朔走向她,他什么也没解释,而是道:“别再出去,也别放任何人进来。把院门关上,不论是谁都别开门。”
他神情沉重,眉宇间压着极重的心事。
建兴出事了,姜佩兮意识到。她拽住他的衣袍:“善儿呢?善儿在天策院,他和启儿在一起,他安全吗?”
周启是周主君的独子,建兴名正言顺的下一任主君。
周朔覆住她的手,“别担心,我去找他。先保护好自己,佩兮。无论谁来,都不要开门。”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这段日?子压在心头的不安终于全部涌出,姜佩兮让阿青将四散在建兴的死士联系集中,又将密函送往山下,令一千兵马随时待命。
梧桐院的大门徐徐关阖,她不再能看到外?面的情景,但硝烟却透过空气压进院子。
而现?在,她能做的只有等待。
等待丈夫,等待幼子,等待他们?归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去,梧桐院点起宫灯,院子被?照得亮堂。
中午挂上的大红灯笼被?风吹得摇曳,一排排红艳的色彩让人看着心慌。
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终于她无法忍受,命令仆从将所有的红灯笼收起。
院子里是忙碌执行自己命令的仆从,姜佩兮站在院子里望向高?高?的院墙。
天色昏暗,火光正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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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兴已经全乱了?, 火光、嘶喊,还有兵甲铁器的碰撞声。
而姜佩兮不知道外头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只能躲在这个院子里, 生怕遭受牵连。
守门的仆人小跑着上前,弯腰请求她的指使:“司簿回来了。”
“开门。”等在屋里的姜佩兮立刻起身向外?走去。
高阔的大门闪开一道缝隙, 外?头的火光在那一瞬刺进姜佩兮的眼睛。
黑袍跨进院门,锋利的剑刃映着火光渗出寒意与危险。
几乎是无意识的,前行?的姜佩兮脚步顿住,迈出去的步子被收回。
来人是她的丈夫,怀里抱着他们的孩子。但姜佩兮却迈不动步子,她说不清原因。
院门被推开的那一瞬, 她看到了?灼灼的火光, 而黑袍黑发的男子背着光。他明明站在火光前,面容却模糊在阴影后。
他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提着还在滴血的长剑。
周朔将手里的剑交给门仆,只抱着孩子走向?她。
那一瞬的锋利与肃杀随着距离的拉近而远去, 他又恢复了?姜佩兮所熟悉的样子,儒雅谦逊, 温和无害。
仿佛刚才一眼所见的, 只是她的错觉。
周朔离她越来越近,姜佩兮看到他脸上有一道很?细的口?子,一定是利刃所伤,此?刻血液已经凝固。
她再次走向?他。他们越靠近,空气里的血腥味越浓。
而伏在周朔肩上的善儿,此?刻过?于安静了?。
姜佩兮接过?他怀里的幼子, 可孩子却没有半点反应。
她呼唤孩子的名字,伸手去捧孩子的脸。白嫩嫩的脸蛋, 眼睛紧紧闭着,怎么喊都不醒。
“他被灌了?昏睡的药,等睡醒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