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南絮留心看了看发件人,显示匿名,转而看到发件地址时,他不禁皱了皱眉──
发件地址是他和母亲曾经住的地方,但那里早在十几年前就被拆掉了,甚至知道那儿的人都已经不多了,怎么会……
宴南絮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不明,最后他并没有签收包裹,直接拒收要求退回。
下午的时候宴南絮去了一趟西郊的墓园,带上了母亲生前最喜欢的满天星,前去祭拜。
年末的墓园内很空荡,一般人皆忙着筹备与家人共度的春节,很少有人会在这时候来墓园。
但宴南絮不一样,他只有一个家人,一个已经离世的家人。
然而今日宴南絮到目前墓前时,却发现已经有人送上了满天星。
一大束洁白的满天星中放着一支红色的玫瑰,红与白相互辉映,凭空扫除了这墓园中的几分荒凉感。
花朵娇嫩且生机盎然,仿佛刚刚摘下枝头。
宴南絮微微皱眉,他快步走到墓前,想伸手扔掉红色的玫瑰,可当他就要碰到花朵时,余光无意瞥见了母亲的照片,又很快停下动作。
照片中的女人温柔静好,有着独属于江南女子的气韵。
宴南絮看着母亲的照片,忽然喃喃道:“妈妈,你会收下吗?”
墓园清冷,只余风声。
最终宴南絮还是收回了手,因为他知道母亲会收下的,她一定会,不管是生前还是死后……
宴南絮隐隐猜到或许是谁要回来了,所以当某一天清晨,一个中年男人站在他面前说自已名叫“宴柏”时,他并没有太意外。
宴柏,是宴南絮的父亲,亲生父亲。
站在儿子面前的宴柏显得十分拘束,他甚至有些不敢和宴南絮对视,不过一边不敢对视一边又迫切的仔细观察自已的孩子,似乎想将孩子的样貌深深记住,一刻都不敢停。
宴柏的手指有些抖,他猛然抬起手想走近拉住儿子,但很快制止住这个冲动,再三斟酌后,轻轻喊了一声:“小絮。”
那是只有母亲才喊过的名字。
宴柏还想接着说什么,可立即被打断,他听见宴南絮用疏远的声音道:“您回来做什么?”
宴柏下意识抬眼看过去,刚好和宴南絮的目光撞上,那眼睛中没有怨恨却也没有别的任何感情,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宴柏确实是宴南絮的生父,但自宴南絮记事起就从未见过这个父亲,除了母亲曾经所有认识宴柏的人都说他抛妻弃子、自甘堕落。
母亲则一直坚信丈夫是有苦衷的,她一直在等宴柏回来,还不停的和那时候的宴南絮说:爸爸是个很厉害、很勇敢的人,他很喜欢小絮的,小絮也一定要喜欢他啊。
而最后哪怕在母亲病逝之时,宴南絮都没有见过这个所谓的父亲,整整二十多年,从没有见过──
这该是“父亲”吗?宴南絮不认为。
第一百一十章 现世(二)星落
宴柏忽然有些慌张起来,看着眼前的孩子,急切的想说什么,但最终却又只是轻声道:“我……不是,小絮,我、我只是来看看你……”
“来看我?不需要,你可以去看妈妈,因为她肯定会欢迎你,但我不欢迎你。”
宴南絮的语气冷淡的过分,一字一句让宴柏心中愈发痛苦。
“我不想看见你。”这是宴南絮最终的表态。
宴柏听着这句话,嘴唇微微颤抖,一时说不出什么来,他的思绪现在有点乱,心底难以言说的悲伤迫使他将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去──
宴柏发现宴南絮的眼睛很像他母亲,曾经的那双眼睛永远都是温和的、含笑的,只是如今的这双眼睛,是冰冷的……
而这些全部要怪自已,都怪自已,都是自已的错。
宴南絮看着他愣神的模样,似乎不想多理睬了,转身便准备离开。
宴柏猛然回神,向前走了几步,忙道:“小絮!可以听我,听我解释一下吗?”
“你该去和妈妈解释,”宴南絮直接道:“再说一次我不需要。哦,对了,我对你确实有赡养的义务,我会履行的,你留个电话吗?”
这举动仿佛在公事公办,血脉亲缘不过是法律上的义务。
宴柏没有答话。
“好,那我留电话,你随意。”
宴南絮留下号码便离开了,这次宴柏没有再去挽留,目送着人走远。
宴柏有理由,他有充足的理由来解释,但是,理由不该成为借日,一切已经发生,他应该承担这个后果。
宴南絮回到家后按照往常一样收拾东西准备做饭,似乎刚刚时隔二十年的相认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影响。
但是在炒菜时宴南絮愣神了很久,等回过神来菜都已经烧焦了。
实在是没胃日,不想吃了。
下午的时候齐子衡一直在给宴南絮发消息,这家伙一下午被安排了八场相亲,叫苦不迭,一个劲的在和宴南絮诉苦顺便问他怎么应对女孩子。
宴南絮实在不知道他是怎么在相亲过程中发这么多条消息的,恨不得直接把他给屏蔽了。
又一条消息跳出来,宴南絮下定决心准备屏蔽,然而打开来却不是齐子衡发来的消息,是个陌生的号码──
“小絮,我们能找个地方好好聊一聊吗?明天你有时间吗?”
宴南絮看着消息没有回复,直到手机突然响起,还是那个陌生号码。
铃声响了很久,宴南絮没有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