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配就严重了啊。”陈樱子纠正她的用词,“不是这样的。只是我们角度不一样。作为你的朋友,我和思霓的想法其实和你妈妈很像,我们只是觉得你很好,你更好,你拥有什么都是应该的。”
别人从表面上去看,会用世俗的标准去衡量她和纪则明。放眼中国的传统婚姻,这男人确实很好,很体贴,符合做丈夫的标准,但也仅此而已。
陈樱子觉得,难得的不是纪则明,而是慎怡。
当初他们暧昧的时候,就是慎怡的勇敢和热情在维持这段感情。纪则明虽然对她有那个意思,但是他当时终究是初初踏入社会,对谈恋爱这种事情有心无力,很多时候都是慎怡在配合他的时间,在等他的消息,在体恤他的疲惫。
尽管那时候她是学生,时间和精力更充裕,但也不能作为过度付出的理由。
换做是陈樱子,她根本没办法做到放着学校这么近距离的优质同龄人不管,每周好几次地跨越城市去见一个人,也没有办法忍受通讯上长时间的等待,还要理解他站在长辈的身份上对爱情的犹豫不决。
她明白纪则明和慎怡当时看到的世界不一样,也明白他们在物理和心理上的距离,所以才更希望好友能够选择最优选,而不是守着既定目标不知变通。
何况她在感情上还是那么没有安全感的一个小女孩,她妹妹的事情影响她太多,与其用缺爱的心灵去给予,陈樱子更希望她能够收下那些唾手可得的喜欢。
毕竟那些礼物啊,关心啊,承诺啊,是个男的都可以给,她如果需要人陪,选择漫天都是。纪则明除了认识她的时间长了点,耐心了点,对她们那个年龄的女孩子来说,几乎没有吸引力。
慎怡不该吃这些苦的,纪则明对她的好是她应得的,朋友们是这样想的。
况且人心最不可控,倘若他不可托付呢?
也是现在过去了这么多年,一个人的品德和人格被时间验证了,陈樱子才能说出祝你幸福这种话。
“我不是帮他说好话,”慎怡垂着眼睛,“可那些选择都不是我想要的。”
陈樱子叹口气,不想把事情搞得那么严肃,更不想她垂头丧气地回家,说道:“我知道呀。我明白呀,所以我从来没和你说过这些话。”
她说完就截断了这个话题,问起别的事情。
“其实我也很好奇,你和纪则明是不是都不会吵架?你们都同居那么久了,难道一点矛盾都没有吗?”
“当然是有的。”
慎怡摸了摸自己的眉毛,心里说不上有什么感觉,她摁亮手机看了眼时间,又看了下日期,还是得不到时间又走了一年的实感。
大抵是今天见到了大学阶段的朋友,引发了她对那段时间的回忆与想念。
迄今为止她走的路都很踏实,踏实的缺点就是会带来缓慢的反射弧,慎怡总是要可以去感受,才会察觉到时间的流动。
“他总是有洁癖,还有强迫症。猫和食物不可以上床,沙发上不许堆放乱七八糟的东西,快要用完的纸巾还没抽完最后一张就不能开新的,吃饭途中不可以喝水,即便是周末也要尽量起来吃早饭,急着出门也要把鞋子放好,回家第一时间要洗手,牙膏要从下面开始挤,今天的垃圾不要留到明天倒。”
慎怡配合过他的节奏,实在跟不上的就不干了,两个人折中妥协,虽没有大吵大闹,但在事情初发阶段,还是时有摩擦。
“就拿前两天来说,他在床上发现了一簇猫毛,明明是阴天还是把被子给洗了,晚上我们只能盖着毛毯睡觉。”
“还有洗澡的事情,我洗头是把头垂下来洗,淋湿了以后再抬头水就会弄到眼睛,所以我会把洗发水和护发素放到淋浴间的地上,事后总是懒得放回置物架,反正下次也还是要拿下来,但他却很在意,觉得这样的习惯很糟糕。”
慎怡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对他来说很严重,同样的,纪则明觉得无所谓的地方,慎怡却很重视。
“他总是不喜欢回消息,喜欢打电话。我却很讨厌别人突然给我打电话。”
只是认识了太久,相处也太久,彼此的缺点已经在还是朋友的阶段就已经消化了一半。
新的关系,新的进展就会带来的新的矛盾。
一开始成为恋人的时候是,刚刚同居的时候也是,这些琐事不涉及原则,于是都通过沟通和包容得到了解决。
外人只看结果,无法体会过程,只有当事人明白,其中的折磨之处。
所以慎怡害怕更进一步,害怕更多的矛盾。
即便她知道只要他们的心连在一起,就能迎刃而解。
即便迄今为止,他们已经很好地处理了那么多难题。
但也仍惶恐不安,质疑自己的耐心和能力。
048|她看得出慎怡是个挺喜欢小孩子的人。
二月的云城多晴,即便是置身凛冬,相较其他城市仍算得上温和。入了夜晚风起,天空仍残存湛蓝的颜色,随着时间慢慢变深邃。除却莹白的月光,这边少有地能窥见星群。
阿宝婶正坐在院子里扇扇子,扑散柴火烧出来的白雾,砂锅里炖着土豆和牛肉,咕噜咕噜地冒着泡。在门口看萤火虫的小女孩正专心致志地蹲在地上,数着这从草里到底藏了几只。
弯着腰太久,累了,她抬起头扭了扭,看向房里挂着的时钟,把握时间。今夜是除夕,院子里挂得张灯结彩,前几天借着扫旧的习俗收拾了不少破烂和杂物,现下干净又整齐。
她嘴巴里念念有词,像是想起了什么,走进去翻找。而后拎着一把茶叶出来,洒进另一个锅里,对着门口的小女孩喊道:“小恩,去二楼的冰箱里把牛奶拿下来”
院子空旷,她这一喊还能产生些许回音。
然而那边没有任何回应,阿宝婶正想发作,就看见门口走进来两个年轻人。
男的穿着深灰色的风衣,手里正搬着一个大行李箱过台阶,旁边竖立的路灯落下光影,落在他的侧脸上,有种朦胧的英俊。
那箱子一过门槛,他便急着伸手去替旁边的女人拎。那女人穿着一套蓬松的羽绒服,下面是修身的鲨鱼裤,脚上踩着长款的雪地靴,一副极其怕冷的样子。
阿宝婶依稀能听见他们的对话。
“这箱子不重,不用,这么小,我自己来……热死了!早知道我就不穿这么多了。”
“我来吧,没事,轮子滑着过去。”
“穿多了总比穿少了好,下飞机的时候你不是还打喷嚏吗?”
阿宝婶就是这座民宿的主人,一年四季里面接待的游客不胜其数。只是除夕这个时间段有些特别,既是淡季又鲜有人群,对他们这笔订单印象颇深。
想必也不会认错了。她正等着人吃年夜饭呢,把蒲扇扔在地上,起身就去迎。
小恩已经先她一步,询问道:“你们就是这几天要过来住的客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