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你的女朋友会很累。”
罗雪宜闻言,立即收起脸上笑意,起身将位置挪到丛溪身侧,“对不起,”他小心握起她搭在桌上的手,“我以后一定注意,不知我的宝贝女朋友,能否再给我一次机会?”他将她手拉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服务员端着菜走了过来。
丛溪笑着将手从罗雪宜手中抽回,“先吃饭吧。”
一顿饭吃得安静又诡异,罗雪宜再迟钝也慢慢觉出丛溪的异样,但他一直在忍,在等,想听丛溪主动告诉他,到底出了什么事。
丛溪却只顾着埋头吃饭。
终于,罗雪宜慌了,“你怎么了?”他问丛溪,“为什么今天……怪怪的?”
丛溪抬头看向罗雪宜,几度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然而这沉默对罗雪宜而言,却是比任何解释都可怕的一种回答。
“是关于方肃吗?”罗雪宜已然没了吃饭的心情。
丛溪仍是无言,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说说。”至少让他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丛溪放下手中的刀叉,取了张纸巾揩了揩嘴巴,又端起杯子喝了口,才慢慢悠悠开口,“上次我爸突然住院,是因为方肃……”丛溪说,终于转过眼看向罗雪宜,“他去监狱找我爸了。”
这下轮到罗雪宜说不出话了,他早该猜到的,也许也早就猜到,只是不敢承认,不愿承认,因为如果丛溪知道方肃的身份,就意味着……她有极大可能会离开他,回到方肃身边去。
见罗雪宜久久地不说话,丛溪有些疑惑,“你都不好奇吗?”她问,“方肃他为什么要去监狱找我爸?”
罗雪宜这才反应过来,敷衍着问了一嘴:“哦,为什么?”
丛溪却冷冷的笑了笑,“你早就知道了是吗?方肃的身份。”
罗雪宜沉默,默认。
丛溪忽地就释然了,“既然你早就知道,我就不多作解释了,我今天……是来跟你分手的。”
他却再次拉过她手,握在手心,握得紧紧的,“先别着急,让我去找他谈,让我去解决,好吗?我一会儿就去。”他努力,非常努力的强迫自己冷静。
丛溪却仍一味的摇头,“不用,对不起,罗雪宜,真的,对不起,但我没有办法。”
她轻轻用力,想将手从罗雪宜手中抽回,却怎么也抽不回,便开口哀求他:“罗雪宜,放手……”
罗雪宜却不顾她哀求,叫服务员过来结了账,牵起她手就往门外走,走出餐厅,沿着来时的路,穿过熙熙攘攘的人潮,走回画廊,走到停车场……一路上,任凭丛溪如何挣扎,请求,他始终不曾放开她手。
眼见他取了车,立刻就要将她塞到车里去,丛溪终于爆发,“罗雪宜,你到底要做什么?”
罗雪宜终于停下动作,一手扶着车门,一手仍紧紧握住丛溪手腕,“我们去找他,去找方肃,告诉他,你不想回到他身边,你是我女朋友,他他妈是疯了吗?抢女人抢到我头上来了!”
丛溪从没见过罗雪宜发这么大的火,一时有些手足无措,怎么办?对,拥抱,拥抱能使罗雪宜平静,以前惹他生气的是好她都是这样做的,便想也没想,一头扎进罗雪宜怀中,伸出另一只手紧紧环住他腰,“不要,我求你,罗雪宜,求你,为了我,为了我爸爸……”
罗雪宜极力想推开丛溪,手却忽然软了下来,因为他的胸膛,他胸膛上的肌肤,已经隔着衣服,感觉到了丛溪的眼泪。
35.爱情
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样的感觉?
无论过去多久,丛溪依旧能清晰的记起方肃的回答。
那时他们躺在床上,不知为何聊到这个话题,丛溪说爱上一个人就会很想靠近他,哪怕已经靠得很近,也还是想再近一些,于是钻到方肃怀里,紧紧的抱着他,“你觉得呢?”她问他。
他的答案来得迟缓,似乎很认真的思考过这个问题。他说:“爱上一个人……就像在天冷的时候淋浴。”
丛溪有些疑惑,为什么呢?却只轻轻“嗯”了一声,便静静靠在方肃胸口,听着他的心跳,等待着他的下文。
“脱下原本穿得很暖和的衣服,站到淋浴间里,会很冷,就像我们试探着靠近另一个人,但你不知道她爱不爱你,会不会爱上你,又或者,会不会像你爱她一样爱你。”
“然后我们打开花洒的开关,最先出来的一定是凉水关于这个问题,我们的酒店调试过很多次,换过很多设备,最后发现,不管多高档的淋浴系统,都很难避免这个问题。赤身裸体的状态下,那种,突然的,没有任何防备的,被凉水洒在身上的感觉,就像……两个人相爱之前,先爱的那个人,更需要爱、更渴望爱的那个人,一定会经历的一种冷。”
丛溪想起平日里洗澡的过程,觉得方肃的比喻十分贴切,“然后呢?”她抬起头看向他。
他便也低下头,在她额头落下一吻,“然后,不管是洗澡,还是爱人,我们都不会因为被冷水淋了一下,就穿起衣服离开,因为我们知道,水总会变热的。”
“嗯……”丛溪若有所思点着头,将视线收回,又懒懒靠回方肃胸膛。
“但是……”他说,“水热起来后,当我们从水下离开,或是不得不先把水关上,冷的感觉反而会更加明显,就像爱一个人,相爱的时候觉得温暖,快乐,甚至是……幸福,因为被爱的感觉和被热水淋着的感觉是一样的,可是,一旦爱意停止,人就会很冷,那种冷,和单纯的冷不一样,是有对比的一种冷,是在知道温暖是种什么感觉之后的一种冷……”
“那,一直开着热水,一直淋着不就好了吗?”
方肃便笑,搂着丛溪的手紧了紧,“可是宝贝,这不是我们自己能控制的,你洗澡的时候可以一直呆在水下吗?”
丛溪想了想,的确不行,有时候要洗头发,要抹沐浴露……总会有需要从水下离开的事由。
“那就不用淋浴,”她还是不死心,“用浴缸,泡澡,一直泡在水里,不就能一直保持温暖了吗?”
他便调整了姿势,让她躺到他身下,“好办法,”他说,“那就一直泡在水里……”说时欺下身来吻她,那吻里……分明带着浓得化不开的笑意,和爱意。
可是现在,丛溪近乎将自己整个身体浸在浴缸里,还是觉得冷,她开始怀疑方肃的比喻,也许并不贴切,也怀疑自己给出的解决方案,或许根本就不是一个所谓的「好办法」。
也是,那时的她太年轻,根本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爱情,哪里会知道方肃说的那种冷,是这样彻骨寒宵的一种冷,冷在肌肤之下,冷在血管里,冷在脏器里……若非有一团火,自心底熊熊燃起,否则根本无从驱除。
第一次体会到这样的冷,是在方肃离开之后,那阵子,她用了好长好长的时间,想了好多好多的办法,想要让自己暖和一些,却是用尽了方法,都始终无济于事直到她遇到罗雪宜。
罗雪宜是个神奇的男人,他的笑容他的手他的声音……似魔法一般,轻轻的,在她心底点燃一团火焰,悄无声息将她自的冰冷彻骨的失意中救起,那火焰一直燃烧着,温暖着她,可是今晚,两个小时之前,她亲手掐灭了那团火。
“想好了吗?”罗雪宜的声音不停在脑中回响,“想好了,决定了,要跟我分手,要回到他身边,不会反悔,不会难受……”那时那刻,他是这样问她的:“或者,就算有一天反悔,就算难受就算痛苦,也不会再回来找我求我,是吗?”
她将自己贴在他胸膛,拼命的摇着头,不愿回答他的问题。
他们就这样僵持着,她没有放开他,他亦没有推开她,良久,她终于开口,“一年,”她知道自己的话有些厚颜无耻,但是她必须说出来,“我跟他说好了,就在他身边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