弧线跑与跳跃的转化就在他的身体里发生了,类似奇妙的化学变化。

“刚才可真够险的。”马子平看到陈双稳稳落垫才开口说话,生怕自己声音大了就把那根横竿给震掉,“他的比赛经验还是少了些,没从小训练真是可惜。”

“经验是可以积累的,有些人注定是冠军。”黄俊已经预见了陈双的成长曲线,“他的情绪非常饱满,很适合打比赛,也适合去破纪录。”

马子平看着陈双下一位选手助跑,反问黄俊:“你以前不是说他的情绪是大问题吗?”

“确实是大问题啊,刚才那次失误就是情绪波动造成的后果。”黄俊说,“这也是他难以逾越的困难,往后还需要打磨。可是他的优势也出来了,虽然容易受影响,但也可以抗压,两者相互抵消。”

马子平的注视朝更远处推进,其他几组都有首体大的队员,学校领导已经发话了,这块金牌绝不能丢。

“也许陈双会是白洋、屈南和昌子之后的下一道防线,他已经快赶上了。”黄俊看向陈双的背影,校级联赛他展露雏形,这一次他拥有了自己的力量,“有天赋和没天赋是两个世界,可顶配和有天赋也是两个世界啊。”

陈双在原地双手撑着膝盖休息,每一次呼吸都是甜的。2.18竟然是一次通过,简直是奇迹。

刚才还趾高气扬的顾文宁没有再看自己,自己用实力说话,把他的嘲笑打碎。本组就剩下两个人在轮流试跳,进程非常快。

两个人都没有使用免跳权,因为2.20太难突破。

屈南刚刚从2.18轮当中下来,自己是二次试跳才过。他转过身时,刚好顾文宁的试跳失败,裁判员举起了红旗。

而失败后的顾文宁没有再走向试跳区,转身走向了休息区,屈南便知道他的试跳次数已经用完,被刷下去了。

而陈双正快步跑向裁判,手里拿着他的正式参赛证件。证件当中的照片,两个人都挂彩了,现在自己的鼻梁骨上还有一道伤口,血痂还未完全脱落。

陈双的那张照片当中是嘴唇破了,领口也撕开了线。两个人就以这样的状态去拍了照,活像不良少年,估计裁判员做登记录入的时候也会震惊,怎么是这样的人通过了资格赛呢?

没错,就是这样的人,自己要和陈双一起冲进全国大赛了。屈南一直在看着,等着陈双转过身和自己眼神接触。陈双仿佛很兴奋,一直在和裁判说话,说到裁判一直在笑话他。

初出茅庐,肯定是兴奋的。屈南又想到陈双开学的样子,难以亲近,偏激冲动,和眼前判若两人。

终于等到陈双转身,他也在下意识地寻找自己。这让屈南放心不少,在步步竞争的赛场上,一个长久的沉默注视能代替很多语言。

他已经听到陈双想和自己说什么了,他一定很想欢快地跑过来,说他刚才比赛时的心情,说他多么多么激动,最重要的是,他要把这个喜讯通知自己。

“我晋级了!”下一秒,陈双就朝着这边喊起来,但声音不大,右手放在嘴边。手腕上的黑色项圈绕了好几圈,像是标准的腕带。

比赛可以戴自己的首饰,屈南举起戴着公主粉的右手,也放在嘴边和他说话,仿佛两个人在对喊。“我也晋级了,一会儿见。”

“一会儿见!”陈双朝他摆摆手,朝场下跑去。

信息录入成功后,陈双就在休息室坐着休息,这时候还不能见教练,但是可以和选手碰面。一场比赛将大家的距离拉开,陈双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等待屈南进来。

屈南那一组比较慢,又要登记信息,下场时场上已经没有什么人了。当他拎着运动包走进休息室时,陈双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腾一下站起来。

“怎么样?”陈双着急地问,“你那边情况还好吗?”

“一切顺利。”屈南身上只是微微出汗,“你呢?有没有紧张?”

“一点点。”陈双老实地承认了,“刚才大屏幕忽然切到我的画面,我走神了。不过下一轮马上调整过来,这……这是我的错。”

听到他逻辑清晰地分析失误,想必已经进行过深刻的自我反省。屈南这时肯定不会再说他什么。“没关系,你现在比赛经验不多,慢慢就好了。”

“是啊,我经验太少了。”陈双发自内心后悔,要是早一点爱上跳高,从高中开始参赛,现在的胜算会不会更大?

“薛业是少年运动员出身,他十几岁就开始打比赛了。”陈双羡慕极了,“你第一次参赛时多大?”

屈南一边带他往外走,一边回忆。好像是很远古的记忆点了。“12岁?”

“哇,那你和薛业差不多。”陈双想到自己,12岁,自己和四水每天都在躲爸爸。

“不过你也不差啊,你现在才18。”屈南似乎读懂了他眼里的哀愁,“陆水才17岁,都是刚刚开始发展的年龄。陈又又,你准备好和我一起参加全国大赛了么?”

想起从前,陈双原本有些低落,屈南的话又将他的状态调整过来,如同接受过严格的训练,一步步跟着屈南的指令在走。

“准备好了!”陈双原地小跳,“我们一起去见见更强的对手!”

看到笑容重回陈双的脸,屈南的笑容也回来了,不知不觉间,两个人连情绪都是互相影响的。他没有故意说好听的话去糊弄陈双,如果问一个全国顶尖运动员,比赛经验能带给你多大的帮助,答案很有可能是……

没什么帮助。

心理条件好的孩子,12岁左右就已经练出来了,每次比赛都是新的开始。经验之谈只针对于比赛流程,不针对状态。

陈双的脚步逐渐轻盈,只想变成飞毛腿,把好消息告诉妈妈和弟弟。再往外走了几步,遇到了陶文昌,三人结伴同行,结果刚一转弯,顾文宁和几个人迎面而来,看起来都没晋级。

“这不是我们的大明星嘛。”顾文宁率先朝陈双开炮,“恭喜你啊。”

“诶诶诶,比赛刚结束,大家好好调整心态,都别沮丧,以后有的是机会。”陶文昌用和事佬的语气来暖场,同时把陈双往外推。别的时候也就算了,比赛会引起肾上腺素激增,这时候男人特别容易动手。

要不说,高中和大学的篮球比赛是打架事件高发期呢,只要肾上腺素到位了,雄性动物的理智就下线了,自认为自己能把其他人都干死。

陈双原本想怼他两句,但现在自己已经成长了,不能肆意发泄情绪,干脆绕开。谁知擦肩而过时听到那边有人嘴碎,声音不轻不重,刚好进了自己的耳朵。

“这不是你以前那个小跟班嘛,你前男友吧?”

这一下,陈双的脚步停了下来。

“别冲动。”屈南瞬间抓住他的手腕,“还没离开赛场,任何事都要考虑清楚再做。他说他的,咱们不理他就行了。”

陈双看着屈南的眼睛,心很平静。“我不打架,我只是想告诉他一件事,不想让你受委屈了。”

“受委屈?”屈南不明白地皱了皱眉。

陶文昌也皱眉,茶味来了,没想到屈南刚下赛场就有心思泡茶。这一次,茶包还是自己徒弟。

“嗯,我不想再让他觉得我对他还有什么想法。”陈双说。

屈南的眉头慢慢散开,貌似明白了,也貌似没明白。“没关系的,我受点委屈无所谓,毕竟当年你认错了人……我无所谓,这点事不算什么,对我来说……也不算太大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