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枫又想出一招:那能不能由我垫付?

外公:“你怎么付?”

说起来有点不可思议,楚枫现在账户上有将近三十万的零花钱。

从小到大,父母就会把压岁钱、零花钱、各种奖金交给楚枫自己保管,在周围小朋友还在找爸妈要五块、十块买糖果文具的时候,楚枫钱包里已经有上千块红红的钞票。

父母教他如何把钱存到银行里去,教他认识股票、基金、黄金,教他通货膨胀,告诉他现金放着只会贬值,教他钱生钱的道理,教育他如何合理消费,培养他存钱和理财的意识。

楚枫从小到大没有缺过钱,也从来没有攒钱要去买什么心爱的东西,他银行里有十几万的钱,想买什么球鞋、衣服、游戏机都可以

但父母知道楚枫不会把钱挥霍在这上面,一直以来,父母都很相信他,不会去管他的钱财支配。楚枫从小学五六年级,就会把自己的钱三分之一放到股市,三分之一买国债和黄金,剩下三分之一存银行定期存款。最后剩下一些零头,作为自己的零花钱,自律消费。

理财到高中,七八年过去了,十几万已经变成三十万了。用于支付癌症晚期的大部分医疗费用绰绰有余。

听说,卖一个肾,大概是四五十万,但是层层盘剥,回到卖肾人的手上,其实只有十几万。

楚枫坐在工公交车上,看着车上一起去上学的形形色色的同学,大家都穿着一模一样的校服,但背后的家庭却大相径庭。楚枫知道,他从小优渥的家境让他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会为了区区十几万就去卖掉自己的器官。

他无法去和谢时煜说,他用零花钱帮他垫付了大部分手术费,楚枫不知道怎么张口,去跟谢时煜轻描淡写地表达:你家拼尽全力也无法凑到的手术费,不过是我家用来培养我理财能力的零花钱而已,不用太在意啦。

楚枫想,或许,如果,他是一个跟谢时煜差不多家境的普通人,他可能无法帮上谢时煜什么忙,但谢时煜可能会跟他倾诉。

但他不是,所以谢时煜对他沉默。楚枫也不知道要如何运用高超的语言技巧,在不让谢时煜过分感谢他、以及保护对方的自尊心的基础上,委婉表达出自己用零花钱解决了他的困境的事实、

楚枫没有修炼出这样的说话技巧,所以谢时煜没有和他说,他便也装作不知道。

只有每个月月末,17岁的谢时煜看着低到发指的医疗账单,陷入沉思,而医护人员都表示这收费很正常。

楚枫和谢时煜谁也没有拨通对方的电话。

他们一个从[第二中学]车站下车,一个从[第二中学东门]下车,在人群中交错,一个走向火箭班,一个走向平行班,在遥遥相对的教学楼里,互不见面地上课。

6:50

楚枫坐在火箭班的位置上,拿出要交的作业,班级里一片安静,语文课代表已经站到讲台上,准备有序地开始早读

与此同时,谢时煜走进了班级,高二(16)班。

他大概有一周多没来上学了。

这次回来,谢时煜敏锐地感觉到班级里气氛不太对劲。

往常这个时候班级里应该闹哄哄的,几个很跳的同学嬉笑打闹,没人早读,直到任课老师进来把他们臭骂一顿,说别的班多么多么整齐,上一届的学生多么多么听话

但现在班级里,死一般沉寂。

他走进去的时候,有几个同学像是吓到了。

谢时煜没有理会,径直坐到最后面的位置,他观察了一下,他们班上座位空了好几个。有不少同学没有来上课。

周围有一些同学有意无意地往他这边看,似乎想跟他说什么,又欲言又止。

谢时煜也没有张口去问人,也没必要,他打开手机,去他们学校论坛看看,他本来以为需要去搜一搜有没有高二(16)班的帖子,没想到

整个论坛几乎被炸了一样,刷屏了一条条无数条帖子,看起来都是外面的人涌进来发帖的,都在辱骂他们学校。

谢时煜稍微了解了一下,好像是他们学校有位女同学应为不堪校园霸凌,自杀了。七天前的事。

仔细再一看,帖子上写着高二(16)班,是他们班的蓝秋月。

谢时煜有点记不起来这个名字对应的是哪一位女同学,因为妈妈的癌症,他到现在也认不全班上的人。

他好像游离在这个班集体之外,对融入这个集体也没兴趣。

女同学。

谢时煜想到他今早的停尸房的梦。

如果那是一具女性的尸体,谢时煜觉得很好解释,一个是妈妈重病,很可能是梦到了之后会经历的死亡,如果不是妈妈,那也可以解释成是今天知道了班级同学自杀的消息,是一个冥冥之中的预知梦。

但那是一具男尸。

谢时煜极度不安起来。他想起那个周公网站梦到狗的解析:

[你的爱人或者朋友可能出现重大变故,离开人世。]

“现在,请大家全体肃静,坐在原位,为蓝秋月同学默哀三分钟。”

班主任走进来,发话道。

谢时煜静静地坐在座位上,不悲不喜,看着这班级里先是极静的,而后从班长那儿传来几下小小声的、压抑的啜泣,接着慢慢蔓延开来,最后,整个班都哭了起来。

行为艺术。

谢时煜心里想到这四个字。他,他之前没有多余的精力关心班级里发生了什么,刚刚在论坛里补全了事情经过,听着一班级哀哀的哭声,毫无波澜,甚至觉得好笑。

人活着时怎么不对她好一点?死了在这哭有屁用。

下课时,同学们已经演变成大哭了,谢时煜对这种假哭丧的氛围有点受不了,他从座位上起身,准备去对面教学楼的火箭班看看楚枫,就回医院去。

“班长,跟老陈说一声我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