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可?看到,听?到了,我安国的百姓苦啊,像这苦酒苦菜,虽说能吃,但人活世上,谁不想过富贵安稳的日子。”语气动容,眼眶也湿了,“都是我身?为一国之?君无能,想安国以前也曾在?周王室之?下?,风光无限,但因地处偏僻,常年与戎狄苦战,国力?消耗,如今只剩破败不堪。一直以来,我也有心变法,眼睁睁看各国都有成就,只感叹变法强臣,可?遇而不可?求,又有谁会来这里!先生肯与我敞开心扉,我也不妨告诉先生,我与同泽的心一样,无论谁来当政,只要能将安国变强,吾等皆不介意,若安国可?在?先生手?中翻天覆地,我愿与先生共享一国。”

君王之?诺,重于泰山,与外姓之?人共享一国,前所未闻,就连丰臣也愣住,同泽见状立刻附和:“若安国可?在?先生手?中变强,我庆氏子孙,愿与先生共享一国。”

船突然晃了晃,想是遇到河流湍急之?处,正如丰臣的心,汹涌澎湃,励志变法若许年,终是找到了人。

“国君,三公子,臣只是个普通谋士,担当不了如此重任,若国君与公子信任于我,决心变法,臣愿倾力?一试,却不可?立此承诺。”

“先生肯留在?安国变法,吾等求之?不得。”安国君不禁伸出手?,拉住他,言之?凿凿,“只要先生留下?,无论什么都可?以答应。”

丰臣摇头,眉宇又恢复了云淡风轻,“臣若变法可?成,心意已足,并无贪心之?物?。”随即从袖口拿出帛书,呈到面前,“此乃臣所写的《强安十策》,还请三公子与国君过目。"

二人相视一眼,连忙接来,展开只见俊秀飘逸的小字,一字一句,将安国从朝堂到荒野,制度到民俗,所有问题逐个罗列,并写出相应对策,还有变法之?精神,步数,部署,事无巨细,清清楚楚,尽在?一卷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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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国君与同泽大略看了几章,激动不已,开口想问,又不知从何谈起,实在?是一幅巨大的版图,他们?从未想过,亦从未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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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臣咬了口山梨,乐悠悠倒像闲话,“国君,三公子刚接触法家学派,必然会觉得惊奇,其实很简单,大道至简嘛,只是变法不可?一蹴而成,乃漫长?的过程,我既然留下?,便?会一步一步来,需要君王信任与权力?的支持,在?这方面绝不能出错,而其间?又以君王之?信最为要紧,否则臣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自六国逐步宣称为王,摆脱周王室而互相争斗,变法便?是中心议题,国国有变,出成就者除齐之?外,屈指可?数,而历来变法之?臣的下?场却万劫不复,几乎无一人善终,丰臣说出这样的话,安国君自然明白?。

首当其冲便?是根深蒂固的氏族,安国虽不像齐与楚,拥有庞大的家族势力?,但公族之?间?私斗严重,民风彪悍,亦难以撼动,再说哪国没有贵族,贵族又掌握至高的权利,想变法,必要从此下?手?,丰臣的路绝不好走,而自己年事已高,太子之?位悬而未决,倘若他寿终正寝,变法岂不是搁置,君王走了,臣子被杀掉的数不胜数,为保变法成功,必需立下?与他同心同志的储君,而此人丰臣已经?选好,便?是今日而来的三公子同泽。

安国君仰头大笑,再次抓住丰臣,“君子一诺,千金之?重,何况我乃一国之?君,请先生放心,变法期间?发生任何事,无论对面是谁,哪怕我的亲生父母与子嗣,也会站在?先生一边。”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三公子,笑道:“同泽必与我一心,先生大可?放手?去?做。”

无需太直白?,言谈之?间?,契约已成。

接着?又迫不及待打开《强安十策》,一字一句请教,旁边的同泽也听?得津津有味。

水流船动,风吹树摆,转眼天色已暗,柳伯往里送好几次饭,三人皆不理会,他没办法,只好硬坐下?,舔着?老脸喊:“国君,三公子,客卿,再聊下?去?,咱可?就靠不到岸了,还在?河里晃悠呐,你们?也不累。”

安国君方大梦初醒,“哦,那赶紧往回走。”瞧见冒着?热气的饭都变凉,愧疚道:“你看我,与客卿说起话便?没完,同泽少一顿就罢了,客卿远道而来,怎好在?这里挨饿呀”

丰臣叹气,“国君又与我客气,我已不是远道而来的客,如今也是安国人。”

“好,好个安国人。”同泽兴奋举杯,“我们?将船靠岸,回宫找一处安静地,继续谈。”

柳伯听?得脸色都变了,还要谈,国君年纪不小,不像对面两个年轻,正想阻扰,余光却见安国君也是满脸幸福,恍若孩童,只得止住声。

这一谈又到天亮,丰臣才与三公子从宫内出来,坐在?安车上打哈欠,对面也是困得快闭上眼,将他送到家,转身?上车,忽地拍了下?头,又喊道:“客卿稍等,有件事忘了说,大事!”

丰臣停下?脚步,看他急慌慌跑到跟前,低声道:“刚才君兄单独交代几句话,其实他想直接给你说,又不好意思,怕以权势压人,所以就由?我来提。”

莫名顿了顿,不指为何表情奇妙,似笑非笑,“我跟你关系好,也不拐弯抹角,变法一旦开始,虽说有国君撑腰,到底公族势力?大,万一考虑不周,伤到你,如何是好,我们?就商量,最好客卿也成为庆室族人,即便?再闹,也不能自相残杀,对不对。”

丰臣一时没反应过来,“庆氏”

那边哎呀了声,“你看你一个聪明人,这都反应不过来,也是,咱们?谈了整晚,脑袋都变得木木的,不就是我们?有个小妹妹,瑶华公主,你娶她?,做成驸马①,咱们?不就变成同族人嘛!”

君子好逑(七)

夜凉如水, 月明星稀。

三公子见对面迟迟未回应,又往前走几步,语重心长,“我?知客卿乃读书识礼之人, 眼看就要与?夫人大婚, 确实为难, 但男子素来以建功立业, 济世苍生为责, 至于家里?面的事嘛, 并非重中之重, 客卿宠爱夫人,不好开口,我可以作为说客,如今形势危急, 一旦变法开始, 还不知如何翻天覆地, 为客卿的安全,也是为夫人着想, 还请暂时委屈一下,先将?婚期推后,迎娶瑶华公主为先。”

依旧沉默,惹一直在身边的段瑞安心里打鼓, 以他对自家公子的了解, 历来都是朝堂之上最为要紧,当初与雪姬不也是家族联姻嘛, 想来对方年轻貌美,娇憨可爱, 人家可是一点也没上心,如今变法迫在眉睫,要把姒夭公主收为侧室,娶瑶华公主为妻,好像也不是很难理解。

还没听到回音,又兀自惋惜起?来,到底是个公主,与?瑶华又差到哪去?,可惜国亡了,这公主也就不比平常。

正在胡乱琢磨,却听丰臣开口,语气?不紧不慢,“多谢君王与?三?公子美意,我?想就不必了,既轻慢瑶华公主,也对不住我?夫人,三?公子怎么忘了,我?可是惧内得很,变法若有风云,也是身为执法者该来承受,并不能牵连终身大事,还请三?公子海涵。”

拒绝得干脆,拱手施礼,已有送客之意,同泽愣了愣,不好再留,只得转身离开。

坐在马车上一路晃悠,百思不得其解,都说?丰臣一心变法,他看着倒不像,其实也不是非要促成这门?婚事,一来瑶华年纪不小?,属实难寻匹配之人,再者也为关?系更加牢靠,自古以来联姻都是最好的办法。

另一边段瑞安跟丰臣往里?去?,心里?也好奇,低声问:“公子想好了,依我?说?在安国人生地?不熟,将?来展开大的变革,肯定需要靠山,三?公子虽好,到底还是有实际关?联更稳妥。”

丰臣点头,“说?得不错。”

“那公子还回绝呀,我?听人讲瑶华公主虽性格倔强,也是个美人,并不辱没咱们。”余光瞧对面一个劲走着,似乎没有搭话的意思,又叹口气?,“唉,说?起?来姒夭公主也很好,虽然你们做戏,却也有情义,以前没办法,雪姬仍在,委屈她当个枕边人,如今好不容易要大婚,又出来个公主,想来t?她气?性大,也是忍不了的。”

丰臣一只腿已迈进小?院,方才道:“少操心这些,昨日让来传话,我?晚上回不来,你可说?明白了。”

“哦,属下绝不敢耽误,早早就来递信。”

对方很满意,脸上又浮现出笑?容,“好,回去?休息吧。”

段瑞安瞧他秀挺身影消失在门?口,如坠五里?雾中,刚才那表情莫非是害怕,担心夜不归宿啊,难得也有让自家公子胆怯之人。

丰臣拒绝与?瑶华公主成亲,大婚在三?日后如期举行。

按理他只是个客卿,典礼不可铺张,但本人上心,也布置的精致,处处张灯结彩,美酒佳肴,贵客云集。

钟鼓之乐,彻夜不停,直闹到天已朦朦亮。

姒夭坐在榻边,看桌上摆好的干果与?蜜糖,忍不住先抓了把塞嘴里?,也不知对方待客要到何时,总不能亏待自己?。

一边用余光打量屋子,今日焕然一新?,红绸像被月光洗净似的,鲜盈盈,亮灼灼,烛火摇曳,落在竖着耳朵的犀尊里?,美酒荡漾,旋出的光线又打回鎏金三?羊灯上,看得久了,满眼生辉。

笑?了笑?,又靠回软枕上,把头撑在膝盖间,心里?荡悠悠,做梦般,哪能想到这辈子既然大婚,还是与?丰臣。

如今提起?上辈子,对方在齐王跟前慷慨激昂讲妖妃不可入宫的模样,还发恨呐,但此时的恨又轻飘飘,新?添了些许甜蜜意味。

“上辈子欠我?的,这辈子好好还吧,”

她从未这般轻松过,母亲的仇已报,丰臣的仇也报了,兄长涵回到楚郡,再没有任何忧虑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