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1 / 1)

这话颇有些咄咄逼人。

可惜,我自幼十斤体重十一斤反骨,别人越是说话难听,我越是不会服软。

我的唇角微微弯了弯:“这些话,夫人何必与我说?自古以来,有昏君才有妖妃。无论是婚事还是将我家赦罪之事,都是上皇亲自许下的,夫人只消劝说他,让他打消了念头便是了,岂不比来对我说这些更为有用?”

说着,我语气放缓:“还是说,在夫人眼中,当年上皇因为我而与杜先生反目,便已经与昏君无异。夫人怕与他提起此事,他反倒会与夫人反目?”

这话,果然让祝氏面色一变。

她一下站了起来,昂首看着我。

“当年,上皇鬼迷心窍,非要娶你。先夫告诉他,就算先夫愿意,郑国公也不会愿意。先夫问上皇,若不久之后,他就死在了郑国公手上,上皇会如何自处?”看着我发怔的眼睛,她冷冷道,“那时,上皇答不上来。后来先夫果然死在了郑国公的手上。直到这时,上皇尚才明白过来,迷途知返,蛰伏齐国,开创今日一番基业。”

她一口气说罢,停了停,仍看着我,继续道:“此事,我从不曾在上皇面前提过,藉此为杜家争利。可上皇若再执迷不悟,我也必不会让上皇重蹈覆辙。”

“如此说来,我就是那夫人所说的让上皇执迷不悟之人了。”我说,“不过这症结仍在上皇的身上。夫人不若将这些话原样与上皇说去,他一向敬重夫人,想来必然会依照夫人之言,撤了婚事。不过夫人如此车马劳顿,亲自到这上官里来教训我,可见夫人已经说过了,上皇却不曾如夫人的意。夫人奈何不得上皇,就只能到我这里来使劲,对么?”

这话显然是说中了,她盯着我,目光愈加严厉。

“如此说来,你承认是你蛊惑上皇,让他执意娶你了?”

头一回,我觉得被冤枉也没什么不好。

“正是。”我微笑,“我与上皇本两情相悦,当年分开,皆是无奈。这些年来,他忘不了我,我也忘不了他,如今男未婚女未嫁,正好……”

“无耻之尤!”祝氏已然听不下去,指着我斥道,“男女私通,本有违德行,凡受圣人教诲之人,皆为不齿!你做出这等事,丢尽家族颜面,竟还敢大言不惭说出来,可鄙可弃!”

我觉得,这位祝氏,与杜行楷显然大不一样。

杜行楷虽有时行事偏执,不讨人喜欢,但连我父亲也对他颇有敬重之意,说他有为公之心。他当年极力拆散我和太上皇,皆是为太上皇的前程和他心中的大业考虑。就算我至今无法苟同,也不得不承认,这并非出于私心。

而这位祝氏,虽满口的仁义道德,却看得出来,她想要的其实是让杜婈登上后位。

我微笑,道:“据我所知,所谓私通,必是两人合力而为。我有违德行丢尽颜面,太上皇亦然。既都是德行有亏,那么他配我也算门当户对,正好不必再去祸害别人,夫人以为呢?”

祝氏的眼睛里几乎要飞出刀子来。

“你这妖人。”她的声音冷硬,“莫以为我不知你在京城里做的那些事。你与皇帝勾勾搭搭不清不楚,流言传得满天飞。这等水性杨花之人,怎配得上上皇!”

“配不配得上,是上皇说了算,而非夫人。”

一个声音突然从堂后传来。

我回神,转头看去,却见白氏、杨氏和孟氏走了出来,皆面色冷峻。

看到她们,祝氏也是一愣。

她脸上的神色一脸,重新变得盛气凌人。

“郑国公府号称世代簪缨,原来竟是这等教养。”她冷笑一声,“几个妾侍,未蒙传召,竟擅自上堂插嘴。”

杨氏和孟氏皆目光不定,白氏却神色镇定,道:“妾等敬夫人诰命加身,以宾客之礼相待,而夫人竟出言不逊,咄咄逼人。若出身,妾几个加起来也远不及夫人;可论教养,妾等可将夫人睥睨而视。”

祝氏轻蔑地收回目光,没有理会,却再度看向我。

“我方才说的话,娘子谨记。”她冷冷道,说罢,并不行礼,转身而去。

“这妇人,当真是那什么侯夫人?”杨氏气恼道,“我等从前在京中,比她了不得的皇亲国戚也见过不少,何曾有过这样的?”

孟氏叹道:“她丈夫说什么也是死在了国公的狱中,她恨我们家也无可厚非,哪里还在乎什么礼数。”

第一百六十二章 祝氏(下)

说罢,孟氏蹙眉看向我:“只是看来,她决意反对这婚事,不会善罢甘休,也不知她会做出什么来。娘子,吕侍卫就在我们家里,可要请他给上皇送信,将此事告知上皇?”

杨氏道:“吕侍卫早晨还见他在,下午却不知去了何处了。外头侍卫皆归他调拨,若要送信,须赶紧让人把他找来。”

我想了想,摇摇头。

“太上皇留了侍卫在这里,不必我说,他也会知道什么人来过。”我说,“这位祝夫人,看着并非是那莽撞无谋之人,她果真怕我向上皇告状么?”

她们面面相觑,一时没有言语。

“这些年,上皇待她如何,诸位庶母可有耳闻?”我又问。

“妾等虽在宅中深居简出,甚少外出露面,但也并非孤陋寡闻。”白氏道,“上皇待这位祝夫人,是极好的。坊间甚至传言,上皇自幼没了父母,视杜行楷如父,视祝夫人如母。每到岁时节日,上皇都是要登门拜贺的。”

“上皇是敬她罢了,哪里就是拿她当母亲了。”孟氏想了想,道,“妾想着,娘子说得对。这位祝夫人可并非孤家寡人,朝中那最受上皇器重的林太傅,是杜家的表亲。在洛阳朝廷之中,杜家的势力无人可比。如今来了个不是杜家出身的太上皇后,他们焉能甘心。我看,反对这门婚事的,可远不止祝夫人一个。”

白氏沉吟,看向我。

“娘子如何想?”

我说:“此事,还须兄长回来再行商议。诸位不必声张,我等自有主张。”

众人颔首,又说了一会话,各自散去。

我独自站在堂上,心中仍心潮起伏。

上皇鬼迷心窍,非要娶你。先夫告诉他,就算先夫愿意,郑国公也不会愿意。先夫问上皇,若不久之后,他就死在了郑国公手上,上皇会如何自处?

他将孤错认成了杜行楷,一把扯住孤的衣角,说什么她再也不会原谅我,你满意了么……

这件事,我曾经问过他。

但他否认了。

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