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奇之余,又不由得猜测起夙绥在上界时的身份。

见三人出现,女妖恭恭敬敬地行过一礼,唇瓣微动,却没人听见她究竟说了什么。

念幽寒看得真切,看清了女妖是在向夙绥行礼,正要发问,又见女妖自顾自行一礼,身形消失,继而那扇画满曼珠沙华的屏风便被撤去。

一座寂静的大殿出现在三人的视线内,地面以卵青色石料砌成,中央刻着供聚灵用的法阵。四角皆点着香炉,袅袅白烟飘起,升至殿顶,又如纱帘一般降下。

人走入白烟之中,竟能听闻乐声,却辨不清究竟是哪种乐器在奏响。

念幽寒愣住了。她从没踏足过这样的殿宇,待回过神,才发觉自己正站在大殿内的法阵中央。

夙绥席地而坐,故作没有注意到二人惊愕的目光,只是轻拍地面,“来坐,此地足够安静,我们大可安心修补阵核。”

她的声音在殿内回荡,然而念幽寒没有坐,伏梦无亦没有。

她表现得越从容,伏梦无越心惊,一方面希望她能突然间记起前尘往事,一方面又担心念幽寒怀疑她的来历。

“……小狐妖,你究竟是什么人”

她念头刚落,念幽寒忽面色不善地问道:“起先,本座以为你是梦无捉到的雪狐,是只无依无靠的野妖,可你的心相幻境呈现出的地方,却并不像身份普通的雪狐族人能踏足的。”

“雪狐夙氏统治的西沧郡,数百年前已因触犯征伐之罪,被迫封城。”她紧紧盯着夙绥,见对方茫然地看向自己,更觉蹊跷,却还是继续警告下去,“你若是夙氏王族之后,还请你速速返回西沧郡!莫要靠近梦无!如果梦无因你而被……”

怕她再道出什么关于西沧郡的事,伏梦无慌忙拉她到一旁,压低声音截住话:“你别吓绥绥!她现在只是……只是一只失忆的小狐妖,‘卖身与我’也只是为了赚够回家的盘缠!”

话至此,伏梦无转念想到夙绥已从灵宠变成了自己的未婚妻,脸上不由得一烫。

念幽寒眼一眯,感觉她有意护着夙绥,便沉声严肃道:“本座这是为你好!你常年在阴幽东南一带出任务,自然不晓得朔方发生过什么可怕的变故……对了,你是在哪儿捉到这雪狐妖的又是怎么确认她已失忆狐族最会惑人心,你别是被她那张既好看又人畜无害的脸骗了吧”

说完,她自己先心虚了一下,回忆夙绥易容前的模样,不得不再次承认,这只雪狐妖长得的确很漂亮,温淡的气质亦讨人喜欢。

伏梦无不善言辞,被她这么一连串问,顿时有些头疼,扶着额角喃喃,“这不重要……反正绥绥不会害我,至于养她的事情,我也自有分寸。”

她又拉起念幽寒,边挨着夙绥坐下,边扯出一丝笑,“来来来,我们赶紧修阵核,抓紧时间。”

念幽寒不甘心,赶在开始修阵核前,又传音问了伏梦无一句:“她不会害你你为何这么肯定”

伏梦无想了想,坦白道:“她的境界是三劫散妖,如果想要害我,只消动动手指便能将我抹杀。可她并没有,自我捡到她至今日,她唯一的变化,只是日渐粘我,仅此而已。”

“三、三劫散妖!”念幽寒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侧过目光。如果不是她先前已见识过夙绥的本领,只怕又要怀疑伏梦无的这番话。

确认过夙绥的具体境界,念幽寒心头疑云暂时散去一些,但她并没有放下对夙绥的戒心。

散妖大都高傲,堂堂三劫散妖,岂会随随便便粘住一个陌生修士,任她将自己捡回家

若说这雪狐妖是无条件跟随伏梦无,念幽寒第一个不信。

除此之外,她隐隐觉得夙绥有些面熟。她似是在许多年以前,见过一位跟夙绥长得几乎一模一样的大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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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熏香与妙音,三人端坐于聚灵阵中央,平举双手,往破碎的阵核内注入各自的灵力。

夙绥只负责提供水灵力,伏梦无与念幽寒各自负责阵核一侧的修补。

待用灵识定位裂缝完毕,念幽寒喝道:“快!趁这时将水灵力渡入阵核!”

夙绥的水灵力一入阵核,便好似巨浪朝一叶小舟拍下,只一瞬间,便将阵核中原有的灵力全部击散!

可“巨浪”重重拍下后,阵核的裂缝竟出乎意料地开始合拢,丝缕水灵力填入裂缝之中,将无法修补的阵核碎片一点点剔除。

念幽寒引着这股气势磅礴的水灵力,往中央的阵眼而去。但在灵识触碰到那阵眼时,她忽觉察到一团熟悉的灵力波动,心神顿时乱了一瞬。

那是淩澜子封存于阵核中的魔息,可这团魔息已然不纯粹,混杂着斑驳的土灵力。

作为须臾阵的启动法器,阵核内会封入一团高阶魔修的魔息,但这团魔息必须纯粹,否则会让须臾阵因为灵力紊乱而无法开启。

念幽寒晓得淩澜子绝不是爱干缺德事的人,她定然不会故意在魔息内夹杂土灵力。

若非如此,造成魔息不纯粹的原因,唯有一个。

那便是淩澜子的灵力已紊乱,哪怕竭力凝聚魔息,也无法将它提炼至精纯。

但魔修的灵力由魔息与本源灵力构成,除非是该魔修陷入走火入魔的状态,这二者才会有相融的可能。

一个不好的念头,在念幽寒脑中嗡然炸开。

莫非……阿绫也走火入魔了

“喂!念幽寒!”

伏梦无的喝声将她拉回现实。看着阵核中渐渐扩大的裂缝,念幽寒一咬下唇,暂将心思放回修补之事上。

一定要将阵核修好!她必须去见阿绫一面!

集中精力之时,不觉时间如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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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缈隙另一端。

千灼已渐渐镇定下来,从储物玉佩内取出铸器时用的冰块,一块接着一块塞入怀中。

冰冷的水在她身下积起一滩,皆是冰块融化后顺着衣物流下的。

无法动用灵力,她便以这种方式,维持怀中道侣的冬眠状态。

低温冻得千灼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仍稳稳地托着冰块,目光柔和地看向沉睡于怀中的道侣,哆嗦着低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