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灼一噎,一时无言以对。其实她也没想到,一个八九月大的孩子,怎会说出那样的话来。
在送萧玮走这件事上,萧屹没一点转圜的余地。西南境以后也还未知有何风险,也许让孩子们提前回京都,也未尝不是件好事。于是,萧鸾也被安排一同回去。
临行前一夜,萧屹进了萧玮的小卧房。萧玮见他进来,从床上翻身坐起,默默瞪着他,鼓着一张小脸,满是不服气。
萧屹淡淡瞥了他一眼,没理会他气鼓鼓的模样,径直在床边坐下,然后长手一拎,将萧玮摆了个面对面的姿势。
“你此番回去后,找机会一直跟着沈渊。”萧屹道。
“你怀疑,外公,也被毒了?”萧玮皱起小眉头。
“你的脑子是没跟着你重生回来吗?”萧屹啧了一声,嫌弃地看着萧玮,“我让你跟着沈渊,是去查那些通敌的书信从何而来。”
“至于是否中毒,阮谷主早启程返京了,还用得上你?”
“哦。”萧玮瘪了瘪嘴。
被萧屹嘲笑数落,萧玮也有些气恼。许是受身体的影响,他心智确实变得幼龄化,思维也不够敏捷。
“还有,我说过的话,不喜欢重复。不过对于你,我可以再说一遍。”萧屹看着萧玮。
“不用你,重复。”萧玮冲萧屹翻了个白眼,然后挺了挺胸脯道,“娘亲,是我的,我会保护。”
萧屹呵呵冷笑几声,走了。
萧屹不仅将萧玮打包送走了,他还将钟少卿也送走了。
“你和钟哥哥说什么了?”沈灼问萧屹。
前一日萧屹和钟少卿在书房聊了约一个时辰,第二日钟少卿就来向沈灼辞行,说有要事急需回燕州。呵,沈灼才不信这说辞!
萧屹扫了沈灼一眼,淡声问:“你请他来西南境,本是为了何事?”
“当然是为查找沈家被冤枉的线索。”沈灼回道。
“嗯,那不结了?”萧屹一挑眉,“西南的线索已结,他自要去其它地方。”
沈灼狐疑地盯着萧屹,她倒不怕萧屹对钟少卿暗地里使坏,因为萧屹若要使坏,也从来是明着来。魑魅魍魉的小人行径,萧屹不屑。
她忽地灵光一闪,凑到萧屹近前,小声道:“你让他去抓圣子了?”
萧屹一笑,将沈灼揽入怀里:“你别想太多,安心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不用多久,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钟少卿身为钟家人,是提刑司高手,让他去查案,这事没毛病,可沈灼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隔了几日,突传来羌南族又占了两镇的战报。萧屹点了西南大营十万兵马整装待发,任命曲墨然为先锋,领一千精兵,先于大军五日开拔。
大将军沈途以重病为由,闭门谢客,整个西南大营暂由萧屹接管,而知州言牧为振奋军心,鼓舞土气,将随军前往战事最前线。
“曲大哥只带一千精兵去前线,真没问题?”沈灼担心地问。
“并未真打起来。”萧屹一笑道,“此番冲突,不过是我与羌南族合演的一出戏。”
“我长期滞留在西南境,总得要有说法。而且言牧久不露面,也需要理由。至于那两城,恰是沈晟在驻守,我去信让他配合的。”
“那这仗,得打多久?”沈灼问。
“要等。”萧屹抬眸,看向京都的方向,“等水落石出之时。”
萧屹出发去前线前一日,恰逢锦官城一月一次的大集市。大集市是西南境很热闹的日子,在大集市这日,锦官城会城门大开,边境各族皆可入城贸易,城中心广场允许大家自由地摆摊设点,兜售各种物品。所以,一般大集市之日,锦官城的人们都要去中心广场逛逛,淘些平时不常见的物件儿。
这一日,萧屹起了个大早,非要带沈灼去逛大集市。
沈灼觉得纳闷,这人什么时候爱逛街了?等到萧屹带着她在人群中不停穿梭,沿途路过无数小摊大摊,他都目不斜视时,沈灼实在忍不住了,一把拉住他:“你这是出来逛街的?”
萧屹一顿,道:“我找人。”
沈灼突然想起,前世萧屹来西南境时,偶遇一世外高人,教了他不少武功,包括后来教给沈灼的龟息术。
“你是在大集市上遇上的?”沈灼有些奇怪,既然前世遇见过,照理说萧屹不该如此抓瞎。
果然,萧屹摇头:“前世遇上时,前辈已命悬一线。我知他曾在大集市上摆过摊,所以想提前找到他。”
“他被人追杀?”沈灼皱眉问。
萧屹再次摇头,有些无奈:“他十几日未吃东西,饿的。”
沈灼一默,一个身怀绝技之人,还能饿死?话本上不是说世外高人都不愁吃喝的?沈灼略思忖,拉着萧屹出了中心广场。
“娇娇,你这是何意?”萧屹不明白。
“好摊位都是要花钱的,前辈连饭都吃不起,你怎么可能在那里找到他?”说着,沈灼拉着萧屹往最犄角旮旯的地方去找。
结果,找了半个时辰,才在一个偏远的,少有人经过的卖茶水铺子边上,看到一个老者。他坐在茶子铺子旁,面前只放着一张纸,上面端端正正写着两个字:卖艺。
老者一袭白衣,须发皆白,精神矍铄,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颇有让人高山仰止的感觉。他毕直地坐着,一言不发,也不向四周张望......所以,根本不会有人认为他是在卖东西,而且卖的还是艺!
沈灼抚额无语。
萧屹快步走过去,从怀里拿出一些碎银,还有一张百两的银票,放在纸上。
老者抬眼看着萧屹,缓缓道:“老夫精通刀枪剑戟之术,客人要学哪一种?”
萧屹垂眸看着老者,摇了摇头。前世,老者已经全教过他,这钱是他该付的。
萧屹停了停,拿起地上的纸,道:“这字甚好,我就要这幅字。”
“岂有此理!”老者勃然大怒,将碎银和银票一巴掌拍飞,“何方小儿,竟敢戏耍老夫!老夫毕生所学,在你眼里竟还不值这张破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