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主请止步。”季雪燃转过身,神情平静。

“为何?难不成你要做什么坏事,想要隐瞒着我?别想瞒着我。”

赵时宁不仅没有因他的话停下脚步,而是抬步走进了这郊外破败的村庄。

村子门口时不时有乌鸦飞起,赵时宁才经历过被一群血鸦包围着,现在看见乌鸦都忍不住心中发怵。

“施主,此处村落有疫病,染病者浑身溃烂生脓,样貌可怖。我知施主并非凡人,无惧疫病,但村中饿殍遍野,触目惊心,并非寻常人所能承受。”

季雪燃终是出声阻止,说出了他不忍提及的现状。

赵时宁也眼尖地瞥到不远处躺在门前的人。

“原来是这样,所以你是来给这些村民送药的?可你是□□凡躯,你就不怕染上瘟疫吗?”

季雪燃没说话,用帕子遮掩住口鼻,而急步走至村民身前。

赵时宁只瞥一眼,差点将隔夜饭吐出。

那村民的手臂已经完全烂了,上面蠕动着白花花的蛆虫。

而季雪燃蹲在村民身前,神情自若。

第113章 第113章

村民腐烂的皮肉上覆盖着黄色的脓液, 白花花的蛆虫密密麻麻的遍布老人的大半个手臂,不光是视觉上的冲击,更重要的是那种扑鼻而来的腥臭味。

赵时宁是个嗓子眼浅的, 就算站在季雪燃身后, 但盯着那白花花的蛆虫, 闻着这难闻的臭味,都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

她实在是受不住这味道, 一溜烟躲到槐树后面,扶着树弯着腰大吐特吐。

这些日子都没吃过饭, 她连吐都吐不出东西,干呕了好一会, 这才缓解了些许不适。

“这是究竟什么鬼地方。”

她眼角还泛着生理性的泪花,无力地靠在槐树上,耳边除了呼啸的风声, 就是老鸦的哀鸣,到处萧杀又荒凉。

昨日下了场雪, 村落里的房顶都铺着厚厚一层雪, 河水早已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唯有一搜破船呆在河岸, 船上三三两两站着几只乌鸦。

赵时宁腿一蹬跳了上光秃秃的槐树, 眺望着这破败不堪的村落。

天色已经临近黄昏,按理说到了做饭的点,家家户户房顶都该炊烟缭缭,可此时此刻却死寂一片, 好像这村落之中已经不剩几个活人。

她又从槐树飞到季雪燃身边, 有些惴惴不安道。

“这村子里好像没什么活人,我们还是趁着天黑前离开吧。”

季雪燃正蹲在老者身前, 冷玉般的手扶着老人尚未腐烂的手臂,神情平静专注,仔仔细细地用木镊将蠕动的蛆虫一只只挑出。

“嗯,这儿天黑后危险,你不要乱走,等会我们一起离开。”

他今日按时出门,但半路遇见齐不眠生了些变故,否则也不会临近黄昏时才到村庄。

赵时宁听他说晚上有危险,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连季雪燃都说有危险,那又该是何种危险境地。

【你手指上还有上次兑换的避鬼戒指,百鬼不侵,完全可以在人间横着走,保护你的小娇夫。】

她听着系统的话,心中稍稍安定。

季雪燃阻拦她前来还是有道理的,她就算练就了一身钢筋铁骨,但面对这白花花的蛆虫,不反胃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但季雪燃却好像无知无觉,熟练地为老者清理伤口,然后上药,再用白布包扎。

他穿着宽大素朴的僧袍,看起来身体单薄,但却轻易扶起昏迷在地面的老者,身体支撑着老人,将他送进了身后的屋中。

赵时宁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人。

从前她都以为佛子这样的人,就好像是是不可攀折的花,悬挂在天边的月亮。

高高在上,假仁假义。

更多时候无非是讲讲经文,念几句阿弥陀佛。

可真当赵时宁见到他,才知道根本就不是这么一回事。

她真的还从未见过这么接地气的神仙。

他成日不仅劈柴做饭种地念经,还要救人渡鬼,好像他存在这世上的意义,就是去当一个善良的人。

赵时宁从前天然地仇恨高高在上的神仙,也常常心生不甘和嫉妒别人天赋异禀,轻而易举就能得到她梦寐以求的一切。

但她面对季雪燃时,还真没嫉妒过他。

这么苦修十辈子,每次都为了渡化别人惨死收尾,这佛就该他去当。

赵时宁没有跟着进去,而是蹲在原地盯着罐子里的虫,随意抓了把土撒进了罐子里,想着这虫估计也有毒,又忍着恶心直接点把火给烧了。

等季雪燃推门而出,赵时宁不解地问道:“为何朝廷不派人来医治这些百姓?只是光靠你一人如何能行。”

季雪燃眼眸如池中冷月,声线难得有些凉意,“朝廷派来的太医死在了这,村子便被彻底封锁,这里的百姓也只能等死。”

他站在黄昏暮色中,像是缥缈的云雾,风一吹就散。

赵时宁忍不住问道:“那这村子里还有几个活人?”

“只剩这老者一人。”季雪燃叹了一声气。

他亲眼目睹这几十人慢慢死去,无数方法用尽,却又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