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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底碾碎了阿绣最后一丝的痴妄。

他彻底从自己编造的美梦中惊醒。

原来就算是他心甘情愿当个随意摆弄的物件,她也是不愿意的。

赵时宁也没什么耐心安慰他,该说的话说完后就让他走了。

阿绣游魂似的走出了房门,在赵时宁看不见的地方,拆开了信封,打开信纸。

迎面是歪歪扭扭的毛笔字,信上只是简单报了平安,随即问的就是万殊的安危,别的再也没有。

阿绣一字字读完,却隐约想起赵时宁曾经提过,要断了白琮月的一尾。

……莫不是为了受伤的万殊?

他不由得心惊,但又随即勉强让自己镇定下来。

帝君还怀着她的骨肉,她为了万殊甚至可以做到如此地步,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在赵时宁心中……万殊才是最重要的。

若是出了青丘,有了万殊在其中作梗,他更没有可能。

阿绣越想越觉得可能。

他早已不是当初什么也不懂的阿绣,在这不长不短的磋磨中,阿绣渐渐认清了残酷的命运。

若是他不争不抢。

就算是到死,他也不能留在赵时宁身边。

除非。

他可以借着孩子上位。

阿绣像将信纸撕碎吞下,可这信纸上是她的字迹,他想着又舍不得。

他将信纸妥帖收好,只恨不得万殊就这样在等待中死掉最好。

月色落在他单薄的影子上,阿绣坐在了长廊下,他的手轻轻落在了腹部。

什么时候他的腹部也能有她的孩子,像白琮月那样孕肚一日比一日大,可以心安理得地享受她的怜爱。

阿绣这样想着,眼神愈发的迷蒙,恍惚间他真的怀上了她的孩子,可以为她诞下流淌着她和他血脉的子嗣。

他骤然捂住胸口,想要干呕,却什么也呕不出。

阿绣慢慢跪坐于地,指尖还残留着淡淡的墨香,随即消失在了风中,什么也没有给他留下。

滚烫的眼泪缓缓从眼眶滚落,他茫然的视线落在衣袍下的空空荡荡,短暂的梦就这样在冷风中醒来。

阿绣想哭出声,可又怕惊扰到她。

他只能趴在冰冷的地面。

冰冷的温度浇灭他不甘的幻想,可他还是控制不住沉沦,如果这风声在轻一些,他甚至可以听见她的心跳声,呼吸声。

阿绣真的很想。

可以离她再近一些。

第019章 第九十章

赵时宁等了许久, 也没有等来合欢宗的回信,反倒是白琮月的肚子越来越大。

她从前在无羁阁也顶多呆到谢临濯有身孕三个多月,顶多腹部微微隆起, 在宽大的衣袍的遮掩下根本看不出什么。

白琮月现如今已经完全遮掩不住, 就算离得远远的, 首先一眼瞧见的就是他格外明显的孕肚。

起初白琮月还会因着孕期反应,故意躲着她, 不让她见着他狼狈的模样。

但后来赵时宁发现他孕反严重时,就维持不住人形, 狐狸尾巴,狐狸耳朵都不受控制露了出来, 她便不许他常常躲着她。

只叫他每日都留在她身侧,好好养胎便是。

她但凡对他有半分好脸色,白琮月便安分许多, 也不吵着再说要给她找小妾,每日完全是个体贴温和的丈夫。

就算身体再不舒服, 每日也会服侍她穿衣, 若是她难得心情好想要把自己打扮漂亮些,他纵使挺着孕肚动作不便, 也要亲自为她描眉梳妆。

赵时宁从前哪哪都觉得怀孕的男人就像个怨夫, 好像觉得她欠他什么似的,成天苦着一张脸,又神经兮兮的,随时怕她移情别恋。

从前谢临濯是这样, 之前一段时间白琮月也是这样。

但这段时间她成日黏着白琮月, 时不时摸摸他的尾巴,碰碰他的耳朵, 恨不得成日跟在他身后。

白琮月居然变得正常不少,待她愈发温柔,也不会如从前那般常常怀疑她是不是要随时弃他而去。

今天难得春色明媚,青丘只有春天,一年的光景从早春到暮春。

赵时宁推开了门,见着满院子开满的花朵,难得有些恍惚。

她实在也分不清究竟是什么时候,人间现在又是何种光景,只记得刚来青丘时人间已经是秋天。

在青丘也只有她这样的凡人会常常记着日子,数着日子过,若是记不清时日还会陷入纠结之中。

神仙的寿命没有止尽,便也不会在乎过了多长时间,是否又浪费了多长时间。

只有她这种寿命短暂的凡人,才会记挂着好像被浪费的时日,甚至还要时不时产生些愧疚焦躁,怪罪自己在这里耗了太久,没有去往新的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