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得到消息的时候,还有一条街,现如今么,约莫已经在西面角门了。公子?”
管事娘子已然维持不住笑容,哭丧着脸,“公子?帮我说两句我好话可好,我可没让我们这儿的小娘子,带着公子胡来。我们都是在册之人,不犯法不闹事儿……”
买卖还是要做的啊!
娘子的话,崔敬好似没听进去一般,混乱中一时一个主意,是该藏起来,或者是躲一躲,再或者,光明正大等着来人。
前一个误会还没解除呢,后一个又来了。
都是花和尚惹的祸。
最终,崔敬决定等着来人。身正不怕影子歪,无所畏惧。
计定,他臭骂花和尚,“遇见你准没好事儿。这地方,你还说消息不外泄。嗯,人都找上门来了。”
花和尚摊手,“我有什么办法,我只说管事娘子不外泄,没说他们查不到。”
智了大师这个夯货,专门将人往坑里带,崔敬当即就想一个巴掌给他拍死过去。
……
林彦的手下,精益良多,没等这几人想出法子来,也没等他们吵闹几句,便找了过来。一见崔敬,花和尚,还有管事娘子呆立门口,嘿嘿一笑。
这下可是有倒霉的了。他们那几个兄弟,估摸着能逃过一劫。
遂,小半个时辰之后,崔敬带着满身的脂粉香气,立在秦叶蓁跟前。
这厢秦叶蓁刚收拾完宋府小厮,气性刚过,颇有几分脑仁疼。令小丫鬟搬来摇椅,躺在洗墨池旁吹风,疏散疏散心绪。围上厚厚的红狐狸皮,盖着绒绒的白鹅绒毯子,整个人小小一团,缩在躺椅之上。
反观崔敬,心知自己犯了错,连靠得近些也不敢。站在洗墨池另一旁,二人之间相隔老远。倘若是那洗墨池宽敞些,秦叶蓁倒也闻不见这人身上的脂粉气。
奈何春风过境,撩动衣袍,吹皱一池春风。
那似有似无的香气,就这么趟过洗墨池,吹到秦叶蓁鼻尖。
她吸了吸,觉得不妥,拨冗睁眼看看负手而立的崔敬。乍一看之下,一丝异常也没。秦叶蓁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复又闭上眼。哪知不久,又闻见这清甜的梨花香。
萦绕鼻尖不散,像是谁家小娘子,诗文礼节,妇容妇功,样样都好。
秦叶蓁侧身过来,朝崔敬看去。赭红交领长袍,于微风中轻轻荡漾,端的是无边俊美。好似春日芙蓉花开,那朵朵娇艳花朵之下,吟诗作对的谦谦君子。
也对,如此人物,招小娘子喜欢,很是正常。
“你穿得暗,过来些。”秦叶蓁憋着三分气说道。
男子听话迈步,刚走出去一步,似乎觉得不对,停下来望一眼秦叶蓁。女子丝毫异常也没,唯独那看人的双眼,几丝急躁罢了。他又朝前走两步。
登时,秦叶蓁鼻尖的梨花香,更浓郁几分。
好啊好啊,今儿个早上要打杀自己儿子,下晌就去见别的小娘子去了,他个崔敬,果真是个惜时的人物。
既如此,那也别怪她秦叶蓁不客气了。
她怂包归怂包,总不至于让人欺负到门口来了,还要赔上笑脸吧。
“听说,
CR
你要将我儿子喂鱼?!可有这事儿?”
崔敬听得是心惊肉跳,“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你就只需告诉我,有没有?是有?还是没有?旁的东西,不是你该操心的。”秦叶蓁怒斥。
第54章 054 你瞧瞧,我这一张脸,我这衣衫……
崔敬一个粗人, 戍卫边疆很多年,早已经将骨子里那二两墨忘得差不多,哪里还记得策略。更何况, 他没和小娘子如何相处过, 也没见过谁家郎君哄新妇的手段,自然是想不出办法, 越来越着急。
谁承想,越是急躁, 越想不出来。
当下的洗墨池,静得可怕。
秦叶蓁火气上头,有些热,拨开红狐裘皮, 任凭软风拂过身躯。微微凉意,夹杂水汽袭来, 一冷一热, 更为头昏脑涨。
“你如今好本事了!几年不见竟然敢做出这等杀人的勾当,料想是你在北疆,杀人太多,惯手了。那可是我儿子,不是你手底下的兵, 更不是胡人贼子。你把脑袋放在脚下,把脚放在脑袋上,干出这等勾当, 你想过后果没有。前些年,魏大学士授课之际,夸赞你学问好,脑子活络, 不想啊,不想啊,都丢到西凉河去了。年纪大了,当真是光长腿脚,不长脑子去了……”
骂骂咧咧好一通,秦叶蓁越说越气,待说起自己孩子之际,已然有几分哭哭啼啼,
“我孤苦伶仃这多年,好容易有了个孩子,我千辛万苦,生了一整夜方才生下来的孩子。枕头一般大小,照顾他吃饭,照顾他睡觉,苍天眷顾才养到如今六岁上下,活蹦乱跳,会说话会嬉笑,叫阿娘叫得多好听……你竟然想要淹死他。
崔敬!果真是我前些时日对你太好了,好到你不知天高地厚,敢收拾我的孩子……”
说着,秦叶蓁承受不住,昏昏沉沉握着摇椅扶手稳住自己。不知从何时起,洗墨池的软风轻抚,也变得骇人起来。
小娘子莹莹泪光,簌簌下落。
她指着崔敬,怒骂崔敬,然则这里头该被骂、被指责之人,又何尝没有她秦叶蓁自己呢。
按理说来,身为侍卫,哪怕对阵天皇老子,也要视死如归,勇往直前。可明明出事,他们却因着自己和崔敬若有若无的干系,摆手不管。还是怪她秦叶蓁自己,没有御下的本事,方才落到此等境地。
她说到激动之处,气血上头,不欲再见崔敬。骤然起身离开。哪知道,骂人久了,累心费神,她起身之际,一脚踩在摇椅脚边,被拽地的红狐裘皮绊了一跤。转瞬之间天旋地转。
崔敬就在不远处,她自然是没有倒下。
男子奔袭过来,一把将她捞起来,稳稳当当放在摇椅之上坐着。秦叶蓁的怒气继续,责骂之声不断,崔敬好似充耳不闻,捡起落在地上的狐裘,又重新盖在她双腿上。
气得要死的秦叶蓁,掀开狐裘,火红的一片,从眼前飘过,须臾落在洗墨池岸边。沾染水渍,火红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