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1 / 1)

那是扶苏,他来了一会,意料外地得了嬴政宣传, 然而进去之后, 便一直跪在地上, 嬴政并不开口问他来为何事,扶苏便也不说, 只像是受罚似一直跪在那里。

半响, 嬴政穿戴整齐, 他抬手推推宫人, 才绕过屏风, 走到了扶苏的跟前。

扶苏伏地跪着, 他听到了脚步声响,听到了衣罢摩擦的窸窣声响,眼前也看见了那暗红衣角,黑金锁边的双履,履上绣着卷云龙腾的图样……

这是嬴政的朝服。

曾经的大秦一国之王所的穿朝服规制不太严,只以颜色绣纹来做区分,而后嬴政直接罢了这到规矩,他呈皇天后土自立始皇之后,便将朝服也做大改,暗玄的衣襟之上,绣着九龙卷云,白线化云,遍布一身朱红的衣带锁边,衬托朝服端方肃然,为此,嬴政还特意将赐了一个名字,以彰此朝服的不同之处。

是“龙袍”二字。

龙袍加身,年轻的帝王似乎不管在什么时候,都显得是那样威仪庄严不可侵犯忤逆,群臣见之,更加觉得天威难测,而此刻、苏忽见这龙袍显于眼前,心里不知的,也是多了七分的小心。

“你有何事?”。

嬴政开口,话音冷冷,却并没有让扶苏起身。

扶苏跪着不动,只道:“儿臣昨夜莽撞,险些斩杀了相国大人手下的将军,故而前来向父皇请罪”。

嬴政只是冷冷的转眸,看他一眼:“李斯奉我的命令,带人捉拿劫走高渐离的逆贼刺客,而你却在这个当下与他僵持动武,现在你又说进宫前来请罪?扶苏……”嬴政话音一厉:“你莫不是以为朕是个昏君吗?”。

“儿臣不敢”扶苏急忙叩头:“儿臣不敢对父皇使上半点心计,昨夜儿臣带领几位弟妹出府游玩,才刚回府便见高武对大王子府发难甚至强攻大王子府,连府中管事周福也因保护儿臣被高武重伤已然丢了性命,儿臣一时情急,险些将高武斩杀,可待事后相国大人带了江公公前来才知高武是奉命捉拿逆贼,儿臣虽然极力配合,但终究还是拂了父皇的意,伤了高武将军,儿臣自知有罪,特来请罪”。

嬴政只着他伏在地上的身子,并不言语。

扶苏叩头,而后又道:“高将军与相国大人都为我大秦的肱股之臣,对大秦一直忠心耿耿,却因儿臣一时情急而使得我大秦猛将断了臂膀,这等于是断了我大秦一只臂膀,此等罪责,扶苏不敢推卸,但凭父皇责罚!”。

“既然你已经知错,那我便施以小惩,以做教训”。

扶苏急忙叩头,谢恩。

嬴政撇他一眼:“回去之后好生闭门思过,无昭不得入宫”。

“儿臣谢父皇”。

从内殿出来的时候,扶苏的脸上还与进来之时一般,看着很是凝重而肃然,江夏将他送到大殿门外,朝他作揖便转身回了。

此刻嬴政来到来到大殿,他满目威仪撇了江夏一眼问:“昨晚之事,你见了多少?”。

江夏立即应道:“隶臣昨日所见,公子所说并无二至,若不是周福为公子挡那一下,那一剑怕是要落在公子身上了”。

嬴政微微蹙眉,不知他是在想些什么。

江夏又道:“不过隶臣也从不曾想到,公子为人一向温润谦和,昨夜竟似换了人似的,那神情连隶臣当时见了,都险些误以为是陛下出了宫去”。

嬴政不语,大步朝着外走,不过……

临要离开大殿之时,却听他冷冷吩咐:“将军高武以下犯上大逆不道赐枭首之刑!”。

江夏俯身应是。

高武被赐死的事情,当日便传到了大王子府,原本还因苏被罚的事情,而有些鸣不平的蒋闾等人,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先是一呆,而后紧接着便是……落井下石。

扶苏眼睁睁看着这几个弟妹像唱大戏似的瞬间变脸,不由得有些失笑,滋阳有些迷糊,睁大了眼看着扶苏:“大哥,为什么父皇会突然把高武赐死罪呢?他不是相国的人吗?相国那么受父皇器重,那相国的人,父皇不是应该也很器重的吗?”。

扶苏摸过滋阳的头,声音温和:“不管李斯再如何受父皇器重,但若是碰到父皇的逆鳞,再是重臣也是会有间隙的”。

懿俟道:“李斯虽然得父皇重用,但昨日高武之举,想必定是触了父皇逆鳞,不过身为区区臣子,不得皇令,莫说是搜府,便只是带兵入府都是不行的,更何况这高武仗着李斯得父皇的器重,竟也敢将大哥不放在眼里,强闯入府还损伤人命,父皇未曾株连他九族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懿俟这么一说,滋阳便瞬间全都懂了。

换句话说,今日高武敢仗着李斯的关系而不将扶苏当一回事,那来日岂不是连李斯也不将嬴政当一回事?这件事中,若是扶苏只一味的忍让,或许还会招致嬴政的反感,毕竟嬴政他是那样的一个君王,又怎能忍受自己的长子竟然是这般懦弱无能的人?

王宫这一趟,扶苏实为请罪,其实也是在向嬴政展示他与往日背道而驰的一面。

他能温润谦和,和善带人,亦能舞刀弄剑杀伐果决,他对得起始皇长子的这个名头。

这一面,扶苏完胜。

大朝之上嬴政未见丝毫异常,甚至不提昨夜之事,然而下朝之后,他将李斯叫到书房,便斥责了李斯一顿,至于到底斥责了什么,殿外的小太监们也探听不出来,而江夏又一向嘴严也打听不到,不过……

扶苏倒是听人说道,那时李斯离开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可算得上是颇为精彩。

那些话,扶苏听过罢了,昨日的试探,让他觉得这李斯似乎是当真藏了什么秘密,极其害怕嬴政知道,然而想着那个秘密的可能性,扶苏因为没有证据,也不敢在嬴政耳边拿这事乱说,以免适得其反,不过扶苏猜测,想来最近的这些日子里面,李斯应该不会再将目光放到自己这里了,他现在要做的,一是收敛、二是平顺了嬴政对他自己的不满,其他的事,若再做下去,恐怕就不太合适了。

懿俟听着扶苏的分析,长长一叹便起身伸了个懒腰:“看来最近又能清闲几日了”。

扶苏坐在凉亭里面,他一手撑着下颚,一手拿着棋子,见懿俟那摇摇晃晃往外头走去的身影,嘴角噙笑地道:“既然清闲了,这两日便再好好养着,莫在让伤口恶化了”。

懿俟只背对着他挥手:“知道了”。

扶苏放下棋子,将棋合盖上,凉亭外郑果却匆匆跑了过来:“公子,公子,客房里昨个儿带回来的那位姑娘醒了,栎阳公主请您过去呢”。

扶苏微微一怔:“人既然醒了,那照顾着便是,这男女授受不亲我去作何?”。

懿俟并没有走远,听得这个又返了回去:“我说大哥,你好歹也是这府里的主子,人姑娘现在都醒了,你作为主子却不露面,岂不是让人姑娘多心乱想吗?我看呐,你还是过去瞅瞅得好,若那姑娘身体并无甚大碍,还是让人早早的回去了便是,若不然……”懿俟朝他凑近:“我真怕你回头惹上了什么烂桃花,届时蒙恬将军若是回来,指不定得把你给拆了”。

此拆非比拆!

不错!就是开拆吃入腹中的拆!

扶苏脸色微烫,似乎深怕一会显露了什么,反而更让懿俟笑话,他轻轻一叹,摇头起身:“罢了,那我便过去看看了”。

懿俟满意一笑,竟也跟着他一起转身朝客房那边去了。

两人不疾不徐来到客房这边的时候,栎阳滋阳两人都在这里陪着,那姑娘坐在床头,身上披着棉袄,胸前盖着被子,披散开来的秀发直垂而下,瞧着模样似乎年纪也不大,莫约十六七岁的样子,肤白细眉,生得好看得紧,只许是因为昨夜的事,身体病了还没痊愈,故而此刻是一脸的楚楚动人我见犹怜。

扶苏进去的时候,那姑娘微微一怔,明显拘谨得很,栎阳朝她一笑,还安慰了她起来:“你莫要害怕,这是我大哥扶苏,听说你醒了,故而才特意过来看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