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巧遇到司马光要出门,王雱翻身下马,上前就喊:“岳父,去哪呢?要不要我送您过去?”

司马光一脸无语地看着他那匹瘦了吧唧的马,要送他,怎么送?

王雱看出司马光的想法,煞有介事地道:“您别觉得我这马瘦,它这可不是真瘦,而是精壮,跑起来可快了!再说,我送您肯定是陪您走路啊!”

司马光道:“不用,拴你的马去吧。”

王雱乖乖听话,回去见过吴氏和小妹,按捺不住溜去隔壁的念头,悄悄怂恿小妹:“你想去找你琰姐姐玩不?”

“想。”小妹偷笑,“哥哥也想找你阿琰妹妹玩。”

王雱捏她鼻子:“上哪儿学坏的?学点也好,免得轻易被外头的臭小子骗了!”

王雱堂而皇之地牵着小妹去隔壁拜访,张氏很懂地让他们到院子里玩去,秋天来了,外头的凉亭秋风习习,舒适宜人,正适合他们年轻人聊天说话。

王雱对着张氏献了一通殷勤,才出去凉亭里头和他亲妹以及阿琰妹妹会合。司马琰已经在教小妹画画,两人平时就经常一起写写画画,熟稔得很!

王雱溜达过去,对着司马琰的画指指点点,说这里有点不足,那里有点不对,气得司马琰搁下笔瞪他。

王雱美滋滋地接受他阿琰妹妹的瞪视,口里依然没脸没皮:“比我差远了,回头我手把手教你啊。”

小妹这回站在司马琰那边,对王雱说:“琰姐姐画得很好了!”

王雱捋起袖子表示“我来给你们演示演示”。

司马光从外头回来时,秋日已经往西偏。

王雱三人还腻在凉亭里画画,只是已经变成王雱和司马琰分据石桌两边,两个人让小妹当裁判玩起了关扑,看谁能在规定时间内画最多的草药。

王雱这厮是不要脸的,他认得的药草比司马琰少,所以偶尔会偷偷往司马琰那边瞟一眼,寻找一点灵感。

小妹逮着王雱头偷瞄,气鼓鼓地说:“哥哥,你又偷看!你这样是不行的,人无信而不立!”

王雱分辨道:“你看我这又没照着画,角度大小都不一样呢,你怎么能说我是偷看呢?”

司马琰倒是很沉着,平时她经常对着《图解本草》复习药材学,对大部分药草都烂熟于心,因此她面庞沉静、下笔从容,一点都没被王雱兄妹俩的吵嚷影响到。

司马光走近时,听到的便是小妹宣布:“琰姐姐赢了,哥哥你输了!”

王雱说:“真是胳膊肘往外拐,哥哥输了你就这么高兴?好吧好吧,今晚我来下厨,让你们尝尝子瞻教的苏氏五花肉!”王雱说完了,眼尖地看见司马光走了过来,立即和司马光说,“岳父啊,您看我这关扑输给了阿琰妹妹,今晚得借个厨房给你们做顿五花肉了!”

司马光一听就知道王雱是借机赖在这边不走,没好气地说:“行,去多买些肉,把你爹娘一并叫来,今晚我们就等着吃你做的菜了。”

王雱大喜过望,先跑去通知王安石和吴氏,而后溜达出去买菜回来加菜。

即便是做了状元郎,王雱还是十分喜欢挑挑拣拣兼讨价还价的乐趣,不过今儿他显然没法享受到了,因为不少人认出了他就给他白送,说是沾沾三元及第的稀奇,看今年自家儿孙能不能考个好名次。

王雱没法子,只能强塞他们一把钱,飞快拎着肉菜跑了。堂堂朝廷命官,绝对不能白拿百姓东西,贪了百姓一根葱,明天台谏喷死你。

比方说给苏轼父子三写过推荐信的张方平吧,才刚坐上三司使位置没两年就出事了。

三司使就是国家财政一把手,管着各种跟钱有关的事。恰巧这时候有家人欠债犯事了,有处宅子要拿出来拍卖抵债。张方平一看,这房子不错啊,自己也跑去报了个价。他是一把手,他的报价一出,谁还敢接着报?于是他就低价买了个房产!

堂堂三司使,买个房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张方平比较倒霉,买的这房产有家庭纠纷在里面。这家人闹上衙门,上头一查,不对啊,这房子卖得太便宜了!再一看,买主是三司使张方平!

低价买人豪宅,不要脸!

当时身在台谏的强力喷子包拯就出手了,上表喷得张方平狗血淋头,最终以张方平被罢免、外放陈州为终结。

王雱听了很是唏嘘,感觉吧,还是不贪小便宜比较好,左右他也不缺钱!有包拯加盟的台谏,实力太可怕了,三司使都被他喷走两个了!

不贪半文王小雱拎着新鲜可口的肉菜回到司马光家,认认真真地跑厨房给岳父岳母及自家父母料理了晚饭。虽说他的手艺不能算顶好的那种,但胜在用心,做出来竟也有模有样,满满当当地摆了一桌子。

作者有话要说:

王小雱:掐脚一算,这届台谏有点可怕,我要乖巧!

*

第一三一章 婚期敲定

五花肉慢火炖煮到入味, 大小如一, 肥瘦均匀, 浸在特制的酱汁里泛着润泽光芒,瞧着叫人食指大动。王雱这厮, 厨艺不算一流,菜的品相却一等一的好, 成品出来很是唬人。

虽说许多士大夫借着“君子远庖厨”这话远离做饭这活儿, 但私底下也没那么多讲究, 反正张氏怎么看女婿怎么满意:嫁女儿, 就是要嫁个这样知冷暖的,日子有商有量地帮扶着过才好。

张氏当然舍不得女儿, 可王雱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看王雱每次都巴巴地找过来她同样心疼, 私底下没少劝司马光早些松口。再转年, 女儿都十七八了,你还想拖到什么时候?这岁数再不成婚, 男子还好,女子就要被人取笑了!

王雱知道丈母娘对自己是没话说的,饭桌上一个劲给张氏布菜。要是司马光横他一眼,他又殷勤地凑过去给司马光也夹一块香喷喷的五花肉。

司马光被他闹得一点脾气都没有, 只能看向王安石, 眼神里写着“你家的儿子,你给管管”。

王安石一脸“你看我做什么?我不明白”的表情,夹菜, 吃菜,还和吴氏评价:“这菜还行,味道清淡些,你可以多吃点。”吴氏向来不喜味重的。

司马光这人一向是讲究“男女之别,礼之大节也”,比方说什么“男女不杂坐”、什么“姑、姊、妹、女子子,已嫁而返,兄弟弗与同席而坐,弗与同器而食”,从前都是很讲究的,后来碰上王安石一家就全变了。

尤其是王雱这小子,说话那是一套一套的,什么“您瞧瞧这男一边女一边,多齐整啊,算不得杂坐”、什么“这里又没谁是你家嫁出去的”,人小脸皮厚,动不动死缠加烂打,弄得司马光始终没能把他们一家当外人。

饶是如此,看着王安石不仅不管教儿子,还在那给吴氏试菜,司马光还是看得肝疼。他女儿要是嫁过去,还不知会给带成什么样!

可婚事都订下了,也拖了两家儿女两三年,再想反悔也不成了,那不符合司马光的行事准则。

饭后,司马光和王安石一起拎着王雱进了书房,几个女眷也去炕上边做针线边说话。这一次,司马光终于松口了,答应两家趁着年节把婚事办了,让王安石去择个日子。

成婚不是小事,正月里头要办的话,眼下已经要开始着手准备。宋朝初期为了方便百姓办婚事,六礼已经简化了不少,不过司马光是治《礼记》的专家,连个大乐之礼都能和他老朋友来回辩论个几万字,若是不好好做功夫他怕是要翻脸的!

王雱喜不自胜,当场给司马光列起章程来,并表示自己已经在心里演练过百八十次了,婚礼流程门儿清,保准不会出问题。

司马光听得更想揍他了,好好的差不当,见天儿想着成亲算什么事?不过看着王雱周全的安排,司马光脸色又缓和下来,这确实是用了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