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余晓本来心情就复杂，被自己的爸爸说落了一句，脸色也不太好了。

但好在还有妈妈在旁边，立刻给自己儿子解了围，菜上齐之后，吃起来也没有再继续了。

余晓尽量让自己不要把视线移到赵悦洋那一侧，但余光总是会有意无意的扫到，还会听到他和那位女生的笑声。

饭吃了快一个多小时，余妈妈说肚子不舒服，突然吃太油了，去了厕所。餐桌上只剩下余晓和他父亲后，两个人又显得有些尴尬。

“昨天你舅舅给我电话了。”余爸爸开口说，“明年大连那边有个项目要启动，今年七月开始招人，你要是想去，他帮你问问。”

“好。”余晓说。

余爸爸看着儿子一脸不太感兴趣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说：“你是不是不想去？”

“也不是。”余晓答道。

余爸爸看了看他，身子往前靠，摇了摇头说：“你这个岁数了，父母不能陪你一辈子，你哥也有自己的家庭，怎么就这么不愿意想想呢？”

余晓沉默了。

“刘叔叔的小女儿，在瑞士读完音乐学院现在去上海教学了，也挺好。”余爸爸声音大了一些，似乎有些恨铁不成钢，“你别一天到晚稀里糊涂的，都二十八岁了，也不小了。”

“我知道了，爸。”余晓忍得难受，抬起头，声音略大地回了一句。

“你还不高兴。”余爸爸喝了点白酒，情绪也有点激动起来，嗓门也跟着大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不想进入社会，才说自己要读书，要读书，真那么想好好读书，怎么没考上英国？”

余晓觉得四周都变得有些安静了，至少隔壁桌的声音他没有听到了，他低着头，看着餐盘里的残羹剩饭，过了大约两三分钟，才抬起头，看向自己的父亲。

“好，我知道了，爸。”余晓说，“我会好好想想的。”

余爸爸点了点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儿子红了眼也不再继续，低声叹了口气。

“我去下厕所。”

“去吧。”

Nora是一周前就和赵悦洋约好的，他们以前都是法国商学院的留学生，Nora原本在国内的公司，后来外派来了美国，她是做人力资源管理的。

赵悦洋说自己波士顿那边有几个工程师要离职，招的猎头公司都不靠谱，想要Nora帮他看看。

俩人约在川菜馆吃饭，Nora因为停车迟到了二十多分钟，这顿饭很好，菜也很不错。她在心里感叹，赵悦洋看起来又帅了，可惜是个弯的。

饭吃到差不多的时候，隔壁桌突然有一对父子在吵架，原本在说自己波士顿项目的赵悦洋讲到一半，停了下来。

“我去一下洗手间。”他突然拿开餐布，在Nora的不解下，站起来往外走去。

赵悦洋没有在洗手间看到余晓，他在餐厅后面的吸烟区找到他。

吸烟区很暗，只有一盏路灯亮着，还有几个白人在抽烟，赵悦洋走过去，站到了余晓面前。

余晓一只手抱着胳膊，另一只手里夹着一根烟，但没有在抽，他看到赵悦洋过来后，也没有躲，只是看着他。

赵悦洋认为余晓在忍耐情绪，他眼尾发红，鼻头也是红的，但眼睫毛是干的。

刚刚在那边，余晓和他父亲的对话，赵悦洋全听到了。

那头的白人抽完烟回去了，和余晓打了个招呼，赵悦洋侧目看了一眼，又看着余晓。

“找他们要的烟。”余晓沙哑着声音开口说道。

吸烟区的拐弯处有个角落，赵悦洋想了一下，抓着余晓的手就往那头走。他在路过垃圾桶时，灭掉了余晓手里根本就没有抽几口的烟，丢了进去。

角落的墙壁上有冬天潮湿的砖块气味，地上还有一些不明的污渍水迹，流向下水道里。

余晓想，赵悦洋应该是听到了那些话，因此才会找出来。

“我爸也没说错。”余晓抬起头，勾起嘴朝赵悦洋笑了笑，“当时送我出来读，就是因为预测高考考不上重点大学。”

赵悦洋大抵是不认为好笑，嘴角放得很平，面色严肃地垂眼看着余晓，

“后来研究生是要去英国读的，但也没考上，才选了这个学校。”余晓继续说道，他语气听起来很轻松。

“读博花了很多力气，我当时每天都在想，这辈子都不要读书了。”余晓说，“可我不知道不读书，我能干嘛？”

赵悦洋一直沉默地听着，余晓靠在墙壁上，身前人的影子像阴影一样覆盖住了他。他已经根本不在意是在对着谁说话，只是想说。

说到这里，他又停了下来，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过了大约一分钟，余晓被抱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赵悦洋的双手紧紧的箍住他，下巴贴在余晓的脸颊附近。

“你很好。”赵悦洋低声说，“二十八岁也还是很年轻的，不是一定要走入社会上班赚钱才叫成功，你比很多人都好。”

余晓没有挣扎，就这样任由赵悦洋抱着自己。

“不爱读书也没事，世界上很多人都不爱读书。”赵悦洋动了动，他的嘴唇扫过余晓的耳侧，把怀里的人又抱紧了一些，“你看，我虽然成绩好，但情商这么低，又蠢又自恋，怎么都追不回你。”

赵悦洋不太会安慰人，没有经过编排的语句想到哪里说到哪里，他试图用自己的拥抱和语言让余晓不要那么难过。

被拥抱的余晓一言不发，鼻息间都是赵悦洋的味道。

怀里的人推了推，赵悦洋很快松开了手，余晓低着头没看他，赵悦洋伸出手抬起了他的下巴，余晓看起来在发愣，眼睛也还是红的。

赵悦洋十分想亲他一下，但他再一次克制住了。

“去一趟洗手间，就回去吧。”赵悦洋彻底放开了他，说，“你陪完父母，我去找你。”

余晓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心里在挣扎。

赵悦洋像突然想起什么，又说：“刚刚和我吃饭的是Nora，商务院的学姐，做人力资源管理的，最近波士顿项目缺人，我拜托她帮我招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