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前几天问我,毕业后你回不回来。”余毅问,“她没好意思问你,怕觉得给你压力。”

“哥,我没想好。”余晓在电话里如实回答道。

“嗯,那你好好想想,如果要留在那边,自己也要学会规划。”余毅停顿了一下,说,“你也不小了,很多事不能太任性。”

余晓不知道这句话里是不是包含了他和赵悦洋的那一段关系,但也顺着答应了下来。

“赵悦洋最近没找过你了吧?”余毅开口问。

“没。”余晓说,“已经不联系了。”

“那就好。”余毅低声叹了一口气,说,“我一周前和人吃饭,对方是赵家以前的供应商,聊了起来,说赵悦洋在波士顿的项目推进得很不好,没时间烦你是最好的。”

余晓在年前和他哥哥某次通话时,说了自己和赵悦洋彻底结束的事,余毅大呼太好了。

电话的最后,余毅在那边语重心长地说:“余晓,你很幸福,因为有我这个哥哥,所以家里的一些传统压力不会落在你身上,爸妈虽然认了你喜欢男人这回事,但心里其实一直有些不舒服。”

余晓没说话,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举着电话走到窗边,今天的N市下了一场小雨,灰蒙蒙的。

“毕竟老一辈对同性恋这些,不是很理解,也总认为很乱……”余毅迟疑了一下,“我不懂你们,但希望你能找个好的。”

“知道了哥。”余晓说,“谢谢哥。”

“嗯,你好好的,钱不够就和我说,我先去忙了。”

“好。”

挂掉电话后,余晓开始思考,什么叫“好的”?

从他的哥哥,到Hanson,再到国内的闺蜜kiki,最后到丁雨,似乎每一个关心余晓的人,都会希望他找个“好的”,而这个“好”,到底怎样才算?

严速够好吗?余晓认为他一定够的,甚至是太好了,可即便是这样好的人,余晓也没办法留下他,不,应该说,他没办法给予相应的回报。

那赵悦洋,一定算是广义里的“不好”了,他和余晓做炮友两年,心里还有另外的人,那人回来后,头也不回的就走。

想到这里,余晓低下头,觉得有些闷,他推开了一点窗户,让外头的风吹进来,试图清醒一些。

从二十五岁到二十七岁,余晓早就是一个不算年轻的男人了,可他还是会陷入情感的怪圈,思考这些谁也回答不上来的问题,庸人自扰。

他叹了口气,决定出去转转。

咖啡店距离余晓家不算远,他打了车过去,不到十五分钟就到了。今天天气不是很好,店里人应该不多,余晓推开门之后,店主Joan笑着和他打招呼。

“欲!好久没来了。”Joan剪了头发,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hey,好久不见呀。”余晓看到他,笑了笑,走了过去,“最近忙吗?”

“还好。”Joan耸了一下肩,“前几天一直下雨,所以没什么人,今天倒是有一些外卖。”

“嗯,给我来一个爱尔兰咖啡。”余晓点了点头,看着菜单想了一下,还是点了以前自己爱喝的那一款。

爱尔兰咖啡很多人都不爱喝,因为加了威士忌,味道有些怪,余晓第一次喝也是因为赵悦洋,他们俩在酒店做完,赵悦洋说要工作,点了咖啡外卖,给余晓点了一杯热可可。

咖啡来了之后,余晓凑过去要喝赵悦洋的那一杯,赵悦洋给他喝了一口,余晓直皱眉,大叫什么怪味道。

赵悦洋当时坐在他旁边,两个人手臂靠得很紧,发出一声短促的笑声,和他说,因为里面有威士忌。

“那我坐到二楼等你,你先忙。”余晓付完钱之后,就上楼去了。

他走到二楼,便看到了打死也没想到的人--当年那个给他喝爱尔兰咖啡的男人,坐在靠窗的位置,背对着他。

余晓愣在原地愣了很久,在想是不是背影相似的人,可很快,赵悦洋听到脚步声,转过了身,同样也有些惊讶地看着余晓。

赵悦洋穿着一件黑色的羊绒衫,一条牛仔裤,质地极好的大衣搭在了旁边的椅子上,他的头发似乎有些长,至少比余晓记忆里大半年前的发型,长了许多。

他就这样也看着余晓,用一种复杂的眼神,余晓不想去参透里面是什么。

但他也不想太矫情扭捏,于是勉强笑了一下,打了一个招呼。赵悦洋盯着他看了许久,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二楼的空间里除了他们俩,还有一位中年男人也在喝咖啡看书,余晓走到中间的位置,坐了下来,赵悦洋在他的右手边,隔着一张桌子。

窗外阴沉沉的,开了暖光的咖啡店二楼,让人有些昏昏欲睡。Joan很快把咖啡端了上来,说外头看起来又要下雨了,这什么怪天气。

爱尔兰咖啡在瓷白色的杯子里散发着特有的香味,余晓脑子有些空白,把手指贴上去,又很快烫得缩回来,鬼使神差地,他抬起头看向了自己的右边,恰好对上了赵悦洋的视线,但赵悦洋立刻把头转了回去,重新盯着他的iPad。

原来是想出来散散心,可结果就是更加不好了。

余晓觉得有些糟糕,坏情绪在他的脑子里占据了高地,原来即便过了这么久,即便在电话里对着赵悦洋说了很决绝的话之后,再看到他本人的余晓,还是会没用的感到呼吸不顺。

“fuck,下雨了。”旁边那头的男人突然咒骂了一句,余晓抬起眼,看到窗外真的开始下起瓢泼大雨,雨水从开了一条缝的窗户外飘进来,还带着二月的寒风。

他正对着窗户缝的位置,被吹得哆嗦了一下,下一秒,他就看到赵悦洋突然站起身,走到窗边,关上了窗户。

余晓拿出手机,很刻意地开始疯狂刷各种社交软件,从微博到Instagram,最后到电商app,又打开微信把朋友圈刷到没有任何好友新状态,最后这杯咖啡才总算喝完。

那个中年男人已经离开了,现在只剩下了他和赵悦洋,赵悦洋似乎很忙碌,认真地在ipad上看东西,时不时拿着触屏笔在上面涂改,似乎并没有很在意余晓的存在。

余晓侧过头,在赵悦洋毫无察觉地情况下,看着他。工作时的赵悦洋,是余晓脑海里最多的一种印象,他感觉赵悦洋每一次见他,在做完爱之后,就是无尽的工作,电脑永远亮着光,手机的电话源源不断,无数的事情需要他来处理。

就像现在的他,穿着合身的、质感很好的衣服,安静地坐在那边,处理着那些余晓认为很复杂的事情。

余晓不得不承认的就是,曾经他一度觉得这样的赵悦洋很迷人,喜欢得不可自拔。

看了一会儿后,余晓决定离开了,他看着外面的倾盆大雨,想说找Joan借把伞,赶紧打车回家了。

他刚刚站起身,就看到赵悦洋也站了起来,余晓愣了一下,以为他要先下去,没敢再动,就这样看着他。

赵悦洋把iPad收到他的皮质双肩包里,拿起了外套,转身对余晓说了这一个多小时内的第一句话:“外面雨很大,要不我送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