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这难过的小模样,极少与人交际的梅落时久违地感到些许自责,她清了清嗓,道:“抱歉,说到你伤心事了。”
明遥立刻摇头道:“没事没事,不是您的错,就算师尊不问,弟子也会主动跟您说的!”
他倒是老实。
这一通滴水不漏的对答,再问下去也没意义,梅落时便伸出一根葱白细指,隔空点了点他怀里抱着不放的蓝皮册子,说:“上面写的都记住了吗?”
明遥点头如捣蒜:“记住了!倒背如流!”
“在雪融舍住得如何,有没有人欺负你?”梅落时牢记之前因忽视夙央酿成的大祸,这次势必要对小弟子关怀备至。
明遥:“住得很好,千玄长老送了我好多厚实的被褥还有新衣服,大家也都很热情,我有什么不懂的,他们都跟我讲得明明白白。”说罢,他话头忽地一顿,似是欲言又止。
梅落时自然不会放过他这点微妙的异样,问道:“怎么了?有事直说,不必遮着掩着。”
明遥迟疑片刻,道:“乘令长老……好像不太喜欢我。”
乘令?
当初夙央入魔后,最看不惯他的便是乘令,对于明遥应当也是恨屋及乌了,必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但是这种事梅落时又不方便跟他直说,只安慰道:“乘令那人向来如此,毕竟是掌管刑律的,待人会相对严苛些,你不必放在心上。”
明遥低着的脑袋点了两下,也不知接没接受这个说法。
梅落时道:“千玄应该带你在望梅阁转过一圈了,记住路没?”
明遥:“记住了。”
“好,那我跟你说下之后安排。我作为阁主,收徒总要走个正式流程,所以你暂时先以普通弟子身份在开灵轩好生听学,等到五月十五,望梅阁会开办收徒仪式,到时候你和其他新弟子一起接受绶带和信物,明白了吗?”
“明白。”
又说了一些必要的话,日头也升到正当头顶,梅落时见明遥面露饥色,估摸时辰差不多了,便道:“要讲的差不多就这些,你先回去吧,过后要是还有什么事,我会去找你的。”
明遥乖巧应下:“是,师尊,弟子告退。”
他起身穿上鞋,跟梅落时鞠躬道别后走出内室。
梅落时披了件雾绡外衫,把他送到门口,望着明遥的身影渐渐远去。
恍惚间,与故人身姿交叠。
“对了,师尊。”明遥忽然回头。
梅落时眼眸闪躲一瞬,遮掩般将鬓发挽到耳后,问:“怎么了?”
明遥期盼问道:“那个,我没事的时候,可以过来找您吗?”
他脸颊红红的,刚从温暖的屋子里出来,应当不会是寒风吹的。
梅落时直直看进他眼底,除了一片澄澈,没有发现任何杂质。
“可以。”她一边说着,一边侧过头,拉上肩头被风吹落一些的薄衫,“我大部分时间都在梅苑,你想来,直接过来就好,若是我没在,就把想问的话写在纸上,放进门缝或窗子,等正式拜师了,我再给你通讯宝器。”
明遥喜出望外:“多谢师尊!”
随后他没再多停留,撒开腿欢快地跑了。
待那稍显童稚的洁白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梅落时才掀起眼帘,觑向院门口。
“千玄长老,有话不妨直说,何必躲躲藏藏。”她的声音比起对明遥时,要冷淡不少。
背靠院墙良久的千玄总算转过身,迈进梅苑。
他脸上没了往日的热情和气,面色阴沉得能滴水,他大步走到梅落时面前,甚至忘了行礼便开口问道:“阁主,为何您不告诉我,他就是百年前夙央那混账小子?”
试探
面对千玄气冲冲的质询,梅落时只是淡淡道:“谁说他是夙央的?”
千玄道:“乘令都告诉我了,关于夙央那小子的事!”
昨日千玄带明遥在望梅阁认了一圈路后,就领他去了雪融舍,鉴于阁主首次纳徒,千玄觉得不好提早太过张扬,便对其他人说,这是他外出时遇到的一个根骨不错的孩子,见他生活不易,便提前让他入了阁,待到五月收徒大典再正式拜师,叫那群大大小小的弟子多照顾他些。
明遥相貌好,又听话,虽然有些腼腆局促,但也很快和不少年轻弟子打得火热,哥t?哥姐姐的叫了半天,被塞了一堆有用没用的日常物什回了自己房间,这才歇下。
但令他和千玄都感到奇怪的是,有一部分年长弟子看向他的目光似乎带着些微妙。
像是畏惧,又像是排斥。
千玄满头问号,等明遥在自己房间里安顿好之后,他就马不停蹄地去找乘令询问原因。
这一问,才得知,原来明遥长相跟那百年前弃佛入魔,血洗望梅阁半数弟子,甚至还与歪魔邪道沆瀣一气为祸世间的叛徒夙央有七分相似。
千玄当时愣怔了足足一炷香时间,说:“天底下相貌相似的人多了去了,你总不能因此就对明遥这般态度。”
乘令道:“夙央在望梅阁统共也就待了六年左右,您老人家当时正闭关潜修,没见过那小混账,你若是见了,必然也喜欢不起来明遥。”
千玄据理力争:“夙央是夙央,明遥是明遥,怎能因相貌断喜恶?”
乘令却说:“谁说我只是因为相貌不喜他的?”
千玄不解。
乘令道:“那个明遥,就连气息也与夙央大半相似,我掌管刑律司这么多年,不可能认错,你若非要为他辩白,不妨与我说说他的出身来历?”
千玄便将明遥的出身,生辰,幼时经历等一遭与他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