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往往难逃爱憎恨,怨别离,妒心乃人之常情。”
“可惜夙央没您这般好的心境,他忍受不了,于是入了魔。”
梅落时垂着眼眸,淡淡道:“夙央他,虽有半佛之躯,但总归还是个年轻孩子。”
茗悟听罢,垂首道:“这件事,老衲有错,没能塑他一颗佛心,亦没能及时为他排解掉这些愁绪。”
梅落时摇摇头,说:“夙央最初是我带进望梅阁的,他最依赖的也是我,是我……一心专注在修炼上,没分给他足够的关注,这才让他走上了歪路子。”
茗悟默然。
梅落时道:“百年前我与夙央在血海那场约战,尽管最后是我取胜了,可我能感觉到他并没全力以赴,或许有所保留。”
茗悟一语中的:“他不愿与你为敌,也不想伤你,以及,他给自己留了退路。”
梅落时不答。
“即使明知这点,您还是决定要收下明遥吗?”
“我说了,我想弥补他,既然他要重来一次,那我就陪他演着,演到他愿意放下心结为止。”
闻言,茗悟这才抬起头,对梅落时说:“让夙央放下心结,您真觉得您能做到吗?”
“……”
“入魔的起因是执念,而夙央的执念有两个,一个是对他人恶意的仇恨,这在他血洗半数望梅阁弟子之后就差不多消散了,另一个则是”
“大师,我心里有数。”
梅落时蓦地开口。
茗悟很识眼色地闭嘴不言。
梅落时有些没耐心了,她迈开步子,却没直接走掉,停留在原地问:“您想找我说的到底是什么话?”
茗悟声如溪水长流,平稳和缓:“老衲只想说,阁主与夙央之间的缘,很难断。”
“绳结系在两头,一头拽紧了,另一头不管是挣扎还是不作回应,都会牢牢收成死结。”
早会
绳结,死结。
是指她断不掉和夙央的缘吗?
可梅落时不觉得她跟夙央有多深的缘。
最多最多,也不过是孽缘。
“……这部分的变动,就需要由阁主亲自决定了。阁主,您……阁主?”
长极呼唤的声音令梅落时恍然惊醒。
支着下颌的手指略微蜷缩一下,她掀了掀眼皮,镇定道:“何事?”
尽管老早就看出梅落时在走神,长极还是忍不住无语一秒,说:“因为明遥的事,今年收徒大典的流程可能要做出一些变动,以免被人说我们徇私舞弊。”
“收徒大典从来都是有目共睹的正规透明,公平公正。而且明遥本身根骨就好,就算按正常途径上山拜师也照样能进阁,徇私舞弊什么的,不过是一些人自找颜面的说辞罢了。”梅落时好整以暇道。
长极:“话虽如此,但请阁主多少为望梅阁的名声考虑考虑。”
梅落时自己没把这当回事,可眼角向长极瞥去一眼,见他脸上满是执着,又看了看其他人,似乎同样有此顾虑。
她没办法,只好妥协道:“那你想怎样?”
长极面色稍缓,说:“收徒大典的初筛和中期筛选不变,还是老样子,但最终试炼要多加一道关卡。目前给出的方案一是让通过筛选的弟子与初阶妖兽搏斗,二是用晶灵石进行体质检测。”
说完,他补充道:“当然,体质检测是在内殿进行的,就不广而告之了。”
梅落时敲击在卷宗上的手指停歇少许,眸光流转,静静地凝视长极。
长极面不改色地与她对视,眼底明晃晃写着坚定二字。
梅落时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移开视线,不想看他,说:“让一个刚入门两月左右的小弟子去会妖兽,你倒是有良心。”
“他都能被阁主看中,想必资质不会差到哪去,况且这种程度的试炼也更有说服力不是吗?”长极丝毫没有被她讽刺到的尴尬,十分义正言辞地说。
梅落时懒得和他对线,转向其他人:“你们怎么想的?”
这话刚问出口,另外几人突然忙碌了起来,不是连声咳嗽就是倒水喝茶,还有发现会议卷宗上错别字的,一边嘀嘀咕咕一边用拿反了的毛笔修改。
唯有乘令漠然答道:“我支持这个提议。”
梅落时:“……”
真是一个比一个让她窝火。
坦诚说,虽然一开始要收明遥为徒确实有冲动因素在内,但梅落时扪心自问,真的没有对明遥多偏袒,只是单纯想观察他的情况,以及对过去做些弥补罢了。
可就是这么点小事都会处处受到阻挠,实在令她烦躁。
这阁主当得可真憋屈。
梅落时愈发不耐:“即使明遥能对付来妖兽,那也是因为他在望梅阁修习过两个月时间。别人呢?他们全部都经历过正规修习吗?一个收徒大典就出现人员伤亡,这传出去对望梅阁的名声更不好吧?”
见她表情难看,松闲和恒涟两个好脾气忙想出言安抚,但松闲胆小,嘴巴张了张,没敢说,还是年长些的恒涟细声说道:
“阁主,您别生气,我们并非有意针对明遥那孩子,增设的试炼不过是出于舆论考虑,做做样子给外人看而已,如果您实在不放心的话,到时候会有高阶弟子在旁边守着,一旦出现意外情况,马上下场相助,您看这样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