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在这儿，朕想单独和你聊一聊。”

皇帝有意打了个时间差, 找借口拖萧遇的同时, 派人请她进宫。她一进宫，又准她离开。

有些事，不太方便别人知道，尤其是萧遇。

嘉言扯了扯嘴角, 不承认也不否认。

就算是皇帝认出了她，也没必要单独聊吧？难道是要讨教借尸还魂之道？帝王一般都追求长生之术。

“朕知道, 你是以前的长宁县主, 沈嘉言。朕认得你的字。”

嘉言心想, 果然是因为字。

皇帝续道：“你可能不知道, 朕的书房里有一幅你的字。”

嘉言还真不知道。

“你忘了？朕十七岁那年生辰……”见她眼神迷茫, 皇帝出言提示。

嘉言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皇帝的年龄，好像回想起来了。

皇帝十七岁那年，前太子染病，宫中被愁云所笼罩。皇帝当时还是不起眼的六皇子，自然没人张罗他的生辰。

嘉言在宫中处处小心，一向与人为善，就将早早备下的生辰贺礼命人送了过去。

那年生辰，萧越收到的唯一贺礼就是那幅字。

原来还有人记得他的生辰。

那副字其实无甚特殊的地方，只是前人诗句。

他留下字是觉得温暖，却不想他这个举动间接害了她的性命。

皇帝笑笑：“记起来了？”

嘉言沉默以对。

不管皇帝是否真的确认，反正她不想直接承认。

皇帝猜到她有顾虑，自顾自道：“朕这二十多年，亏欠的人不少，长宁县主是其中之一。”

嘉言微讶，不知他说的是何事。

“你可愿意听一个故事？”

嘉言心想，你这摆明了要讲，我还能说不愿意吗？她微微一笑：“皇上请讲。”

她也有些好奇，皇帝大费周章带她至此，究竟是为了什么。

轻叹一声，皇帝缓缓开口：“朕刚登基的时候，秦、闻两家把持朝政，送女入宫……”

这些往事，嘉言也知道。毕竟当时她还在宫中。皇帝继位倚赖秦闻两家，登基后这两家愈发水涨船高。秦家小姐秦素心做了中宫皇后，闻妘成了闻贵妃。

当时沈太后身体不好，嘉言一直近身伺候，对这些事情也有耳闻。据说二女之中，皇帝更爱地位略低的闻贵妃，皇后与贵妃之间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然而如今皇帝自称对秦闻二女毫无爱意，只是敷衍。且他故意宠爱闻贵妃，就是为了引二女相争，两家争斗。

嘉言听得一愣一愣的，却并不十分意外。

从皇帝对两家的处理，也不像是对秦皇后和闻贵妃有情意。

“朕那会儿心中郁郁，曾刺激过永平公主。”

嘉言一时没懂，不解地看着皇帝。

皇帝阖了阖眼睛：“周景云酒后失德，是被陷害的。是朕同永平公主闲聊时提起，有婚约又怎么样？有本事你让他非你不娶啊。”

嘉言双目圆睁，那件事她知道周景云并非有意，因为他解释过。但是她没想到这中间还有皇帝的手笔。

“这是其一，还有一件事，朕心中有愧。”皇帝眸色沉沉，“长宁县主之死，朕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嘉言心内波涛翻滚：“什么？”

她听萧遇提过，说线索追查到闻贵妃身上后就断了。现有确凿证据表明凶手是闻贵妃，但闻贵妃已疯，究竟是何动机，就不得而知了。

皇帝这话何意？

“她原本不该死的……”皇帝声音很低。

当年长宁县主和周景云的婚约解除之后，正在病中的沈太后担心侄女，想要为其另寻良缘。皇帝特意支开县主，向太后承诺，定会帮其觅一佳偶。鬼使神差的，他说了一句“如果县主愿意留在后宫，朕也会善待她。”

话一出口，他自己就觉得后悔。他的后宫皇后与贵妃斗得厉害，又何必多添她一个？

沈太后自然拒绝了，后宫是什么好地方？她怎么舍得侄女一辈子待在宫中？

两人默契地没再提起此事，可这番对话被有心人传到了秦皇后耳中。

秦皇后不得皇帝喜爱，也不在意皇帝中意谁。但她要保证自己后宫之主的地位。这对她而言，好好利用，不失为一个打击对头的好机会。

如果是真的，那或许可以除掉闻妘。若是假的，也能借刀杀人，除却潜在的对手。

于是，她故意着人透露给闻贵妃知晓。

待事情传到闻贵妃耳中时，情况已经成了：皇帝自小恋慕长宁县主，所以联合永平大长公主毁掉她和阳陵侯的婚约，强留她在宫中。只待时机成熟，就纳为妃嫔。之所以平日里看不出来，是因为皇帝势力不显，怕明目张胆的宠爱会让她成为众矢之的，因此格外冷淡，隐藏爱意。

书房里收藏的字就是物证。皇帝向太后的请安也都另有深意。

闻贵妃骄横，但对皇帝的心意不是假的。她动不了秦皇后，难道还动不了一个失去太后庇护的长宁县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