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诗雪脸色却是丝毫未变,“四夫人说笑了,海中凶险环生,就没有几个能囫囵回来的,若是不想方设法多赚些钱,那些命丧鱼腹的雇工该如?何安置啊,他们的亲属失了家中的顶梁柱,又该如?何活命?既没耽误朝廷的差事,带些特产回来本就是情理?之中。”

“呵,若不是他们只顾私利,伤亡必定会少些。”

“夫人说得有理?,回府见了左相?可与他禀明,下回出海,御下可得更严些。”

楚四夫人恨不得撕烂姜诗雪那张嘴。

姜诗雪却是没再管她,迤迤然走?到当中一个小桌旁坐下,用他那带了新?手串的纤纤玉手端起?一杯茶来,悠悠饮下。圆润的珍珠在灿烂的阳光下散发着莹白的光晕,美得叫人沉醉。

因着这一番闹腾,大家心底各有盘算,对集会生不出什么兴致,很?快便散了。

姜诗雪走?出大门,只感?觉心底那口郁结已久的恶气尽数消散,心旷神怡。正盘算着回家好好与自?己的宝贝首饰们亲香亲香,却在上马车的时候被人叫住了。

“姜公子,请留步。”

姜诗雪回头一看,是一位御史家的夫人,两人只在这种大集会上有过几面之缘,并无私交。“不知夫人所?谓何事?”

对方显然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恕我?冒昧,就是想与你打?听一下,卫夫郎那儿还有品相?好的珍珠吗?”

姜诗雪见她三十多岁的年纪,衣着打?扮得体中略显寒酸,回过味儿来,“还有的,夫人可是有意购买?”

“正有此意。相?较于首饰铺子,卫夫郎那儿售卖的珍珠价钱上?”

“比首饰铺子自?是实惠许多,只是他那儿的珍珠都?是首饰铺子很?难买到的顶级货,再实惠也便宜不到哪里去?。”

“品相?好就行了,不知可否劳烦姜公子牵个线?我?家哥儿已定下亲事,正紧锣密鼓地筹备嫁妆呢,总得给他弄些压箱底的好东西。”

若是不在意价钱就不会特意问了。姜诗雪心底门清,看着眼前这位极力藏住羞臊的母亲,心底却是忍不住软了软。高门大户不缺粮食,往往不会故意苛待哥儿,但相?比起?更具联姻价值的女子,哥儿的日子难过许多,最明显的表现便是婚嫁一事。

十里红妆多是女子出嫁的盛景,除了平宁长公主那种就剩一个独苗的,很?难见到有愿意为了哥儿的嫁妆掏空自?个儿家底的。姜诗雪没有搪塞,一口应了,“自?无不可,夫人需要了来姜府寻我?便是。”

说来姜诗雪今日如?此高调,本就是为了帮柳天骄卖首饰。海外商贸起?来了,珍珠价格下滑是迟早的事,不如?趁早出手一些赚银钱。

那夫人见他答应得爽快,喜出望外,感?激不已。

左相?府,楚四夫人回来发了好大一通脾气,把原本在书房处理?公务的楚四爷都闹得静不下心来,只能放下手中的笔,无奈道:“哪个不长眼的惹我?家夫人了?真是不像话。”

“多着呢,一个个每日巴巴在我?面前表着忠心,遇到事儿了话都?不敢说一句。尤其是那个姜诗雪,不过一个被休弃的哥儿,也敢与我?对着干。”

“既是被休弃的人,你与他有甚好计较的?他日子过得不好,有些怨气也实属正常。”

“他自?己不争气叫人休了,凭什么要我?让着他,他也配?”

“好好好,不让就不让吧,左右不过几句口角,你就大人有大量。”

楚四夫人秀眉一蹙,语调尖利了起?来,“你到底站哪边啊,怎么总帮着他说话?”

楚四爷被吵得头疼。妻子是续弦,年纪比她小不少,性子虽蛮横些,配着如?花似玉得模样倒是让人只觉娇憨可惜,因而楚四爷一直对她宠爱有加,想着年岁长了懂事了便好。

孰料妻子年岁越大,脾气也越发大了。楚四爷近来本就因公务心神不宁,现下被尖利的声音一刺激,也生了些火气。“好了,整日里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闹来闹去?,你累不累?有这个闲情逸致,不妨多关心关心孩子们。”

楚四夫人被宠惯了,哪里听过这样的重话,闻言越发恼怒,“我?做什么了你就嫌我?烦,是不是看上别人了?”

楚四爷越发不耐,“你不要胡搅蛮缠。”

“什么胡搅蛮缠,你若不是有了旁的心思,怎么待我?这般冷淡?亏得我?十六岁就嫁给你,替你生了两个孩子,为了这个家劳心费力,你还嫌弃我?。”楚四夫人说着眼圈泛红,竟是委屈地哭了起?来。

到底是自?己千骄万宠的小娇妻,楚四爷立马软下心肠来,把人揽进?怀里哄道:“不过是随口几句话,你想那么多作甚?”

“什么几句话,你就是不关心我?,不疼我?。”楚四夫人说着竟是轻锤起?楚四爷的胸膛来。

都?多少岁的人了,还这般小姑娘的作态,还是有些让人不适的,侍茶的丫鬟赶忙低下头,装作自?己什么都?看不见。

不过楚四爷显然还是吃这一套的,越发把人搂紧了,柔声道:“胡说,怎么不疼你了?”

“那你为何有好东西都?不想着我??”

楚四爷一脸莫名,“什么好东西?”

楚四夫人也不哭了,娇滴滴地抱怨道:“我?听人说大哥从海外带了许多珍珠回来,都?是顶好地东西,怎地你都?不给我?留些?”

“有吗?我?没听大哥说过啊。”

“怎会没有,都?献到宫里去?了。”

“既是献到宫里的,怎么好开口?兴许都?没了。你首饰已经够多了,若是还有喜欢的,去?外头买便是,那么多首饰铺子,还愁找不到喜欢的?”

“外头的东西怎么能一样?我?今日可是瞧见了姜诗雪戴的那些珍珠,一个个莹白圆润,有钱都?未必买的着。再说了,右相?都?给他夫郎弄了一大匣子回来,让大哥给你留一小点不过分吧?”

“大哥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最烦咱们拿这些细枝末节的事去?叨扰他,你就别打?这个主意了。”

楚四夫人火了,从楚四爷怀中挣出来,“你是他亲弟弟,我?是他弟妹,让他留些珍珠怎么了?我?看你一提他就跟怕猫的老鼠一样,不像亲兄弟,倒是比外人还不如?。”

楚四爷脸色也沉了下来,“夫人慎言。”

“我?说的有错吗?人家都?羡慕咱们有个当左相?的大哥,以为占了他多大的便宜。事实上呢?你都?多大岁数了,不过一介四品小官,对我?更是一个笑脸都?没有,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不是亲生的呢。”

楚四爷气急,“我?看你是昏了头,什么话也敢乱说。”

“我?清醒得很?,他就是没把你当亲兄弟,要不是长相?有几分相?似,我?都?要怀疑你们是不是一个爹娘生的了。”

“啪”一声脆响,楚四爷看着妻子喊着眼泪难以置信的眼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有些慌乱地避开她的目光,“我?让你别说了,你非要说。”

“啊。”楚四夫人惨叫一声,随即嚎啕大哭,“你打?我?,你打?我??我?说得有错吗,都?说楚家大公子是再良善爽朗不过的人,你看他每日沉着张脸,哪里有一点像,哪里?若不是他突然冒出来,这楚家家主的位置是你的,左相?的位置也该是你的。”

本还愧疚的楚四爷听她这么说,脸色煞白,对着边上的丫鬟喝道,“你们夫人气糊涂了,还不把人扶进?去?休息?”

丫鬟哪里见过一向?好脾气的楚四爷发过这么大的火,忙上去?拉人。楚四夫人哪肯善罢甘休,还在叫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