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觉着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卫文康一心念书,他一心赚钱,两?个人都过得很辛苦,但心往一处使,日子?有盼头,哪怕累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还是有数不尽的?话说。
如今什么都有了,卫文康位及人臣,他生意越做越好,家中?要权势有权势,要银钱有银钱。但两?个人能坐下来说话的?时间也不多了,卫文康忙碌的?那些事?情他都不懂,夫人间的?交际也做不好,那些贵妇看他的?眼神都是带着轻蔑的?。自己赚了很多银钱,可如今的?卫文康也不需要了,他俸禄不菲,圣上还时常有赏赐,甚至给了一座京郊的?温泉庄子?。
对于卫文康来说,如今的?自己算什么呢?见证了他来时的?苦难,一个耻辱的?印记?柳天骄相信卫文康不是那么想的?,可自己却忍不住那么想。
在卫文康因为拒绝尹明秀等一众高门贵女,在翰林院坐了三年冷板凳时,柳天骄心里也是发寒的?。只是那时的?卫文康还需要他,需要他在艰难时互相鼓劲,如今却是连鼓劲的作用都没有了。
最致命的?是,自己生不了孩子?。子?嗣,多重要的?东西啊。自家当初就因为没有男丁差点儿被吃绝户,村里人都冷眼相看,说只怪他小?爹生不出?男娃来。
到自己这里,别说男丁,竟是连个哥儿女儿都没有。柳天骄是遗憾的,是愧疚的?,卫文康多出?挑的?人物啊,他的?子?嗣定会是说书人讲的那般惊才绝艳吧。
如果?没有自己,卫文康是不是会过得舒心许多呢?他可以?娶清漪郡君,那个性情温婉满腹经纶的?哥儿,与?他能聊诗书聊朝堂,在他遇到难题夜不能寐时帮他排忧解难。
他也可以?娶别人,以?他如今的?地位,高贵的?漂亮的?有才的?,都由着他挑。反正不管怎么样,他总是会有自己的?子?嗣的?,像沈知行一样,哪怕与?夫郎并不和睦,只要把孩子?架在肩上,他就能乐开花。
离开卫文康,自己又会过得怎么样呢?他可以?跟着齐哥哥出?使西域,广开商路,也可以?回到江东州,与?墨思几个每日里吃吃喝喝,贪图享乐。他甚至可以?去边疆从军,跟着周定邦将军踏破蛮夷,也体验一回守卫天下的?忠贞热血。
可说到底,还是舍不得。柳天骄翻箱倒柜,把自己的?金银细软收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又长叹一声,把它?们塞了回去。
卫文康到底没能抽出?时间来,当今圣上雄才大略,却不是个耐烦人,好些没什么用的?奏章他都不乐意看,总是一股脑塞给卫文康。卫文康能这么办?只能接着。
柳天骄没等到卫文康的?同游,倒是等到了平宁长公主府的?拜帖,说是邀他去赏梅。
赏梅,有什么好赏的??天寒地冻的?,路过瞧一眼便罢了,再好的?花儿还能当饭吃不成??要柳天骄说这就是纯属吃饱了撑着没事?儿干。但人家是平宁长公主,拜帖都递过来了,自己要是不去,少不得要被人说三道四的?。
松韵听说了这事?儿也极为不舒服,清漪郡君的?事?儿都传得满城风雨了,这个时候请自家夫郎过去,能有什么好事??澄清清漪郡君对自家老?爷没有企图,还是劝自家夫郎知难而退?但愿这些贵人还是要些脸把。
“夫郎,此事?要不与?老?爷说一声?”
“说什么,让他出?面拒绝?不够丢人的?,还叫人以?为我柳天骄怕了呢。”笑话,他再怎么说也是卫文康明媒正娶的?。呸,卫文康再怎么说也是他明媒正娶的?,这些人再能耐又能把他怎么样?他柳天骄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女子?,逼急了不知道谁吃亏呢。
“那我帮夫郎置办几身好行头,万不能叫人小?瞧了去。”
“置办什么好行头,再收拾能有人长公主和郡君贵气?我可是出?了名的?硬骨头,就要他们啃啃看磕牙不。”
第221章 第 221 章 打劫长公主府
平宁长公?主在先帝时期就有几分宠, 这宠到底有几分说不清楚,但在先帝看来,这个漂亮伶俐的?小女儿总比硬邦邦的?先太子和?满肚子算计的?宏王看着?舒心?。因?而平宁长公?主出?嫁时,本就奢靡的?先帝大手一挥, 给她选了个很是?阔气的?五进大宅院, 比起亲王府也不差什么了。
也因?为这个, 小心?眼的?宏王看平宁长公?主一直不怎么顺眼, 这也是?平宁长公?主冒险把宝押在当今圣上身?上的?原因?。皇权交迭之际,风云变幻, 多少达官贵人一夕之间家破人亡,好些亲王府也空在那里长蜘蛛网,越发显出?长公?主府的?奢华贵气。
柳天骄看到木梁上都镶了金,不由得眼角抽搐了一下,有钱也不是?这么玩的?,还?真不怕盗贼上门啊。不对,人家是?长公?主, 府中虽只有两个主子, 侍卫仆人却是?一点都不少, 柳天骄估摸着?, 怕是?得有上千号人吧。
上千号人伺候两个主子, 柳天骄想想都心?疼, 这得费多少银子啊。想起自己当年在江东州尹刺史府的?见闻, 柳天骄觉着?要么这府中下人的?待遇很差, 要么平宁长公?主没少搞银子。
瞧这些守卫下人一个个衣着?光鲜、面色红润的?样子,直接排除掉待遇差的?可能,还?得赞人家平宁长公?主一句,生?财有道啊, 就是?不知道这财到底从哪生?的?了。光长公?主一年的?份利银子,怕是?经不起那么折腾吧。
见柳天骄面上老实,眼珠子却是?乱转。带路的?丫鬟心?中忍不住冷笑,果真是?卑贱出?身?,宰相府这么多年的?富贵,也没将?人养得眼见稍稍开阔些,怕是?见了后院那些文玩古董人都要呆愣住。这般想着?,丫鬟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快了些,迫不及待想要看看尊贵的?宰相夫人上不得台面的?小家子样。
一个养尊处优的?大丫鬟步子再快能有多快?柳天骄一个大步就跟上了,压根没想丫鬟心?里有什么小九九。
绕过层层叠叠的?院落,说不清的?飞檐翘角,雕梁画栋,数不尽的?富贵奢靡,亏得这是?在京都,要照着?南方?那些曲折蜿蜒曲径通幽的?讲究来,非得把人绕晕不可。
终于,来到了一座开阔的?院子,虽是?冬日,古树枯瘦,但光那些繁复精美的?摆件就足以把人的?目光全吸引过去。虽没瞧见梅花,但呼吸间全是?幽幽的?花香,估摸着?今日的?主角就在不远处。
松韵见丫鬟停在那里半天,不往前走也不说把人迎进屋,问道:“长公?主可是?就在里面?劳烦姑娘带我们觐见。”
丫鬟漫不经心?道:“长公?主身?份尊贵,想要觐见自有规矩讲究,请卫夫郎安心?等着?便是?。”
比起松意几个,松韵脾气算好的?,可有一点,他护主。他可以为了夫郎好劝诫夫郎在老爷面前服软,不代表他愿意瞧见自家夫郎受委屈。长公?主怎么了,任由自家小哥儿抢别人丈夫,也不值当人尊敬。
当宰相府管事?这么久,松韵也不是?个傻的?,虽在心?里把长公?主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却只针对这个丫鬟,义愤填膺道:“我家夫郎是?殿下亲自下拜帖邀来的?贵客,你个丫鬟不说好生?款待着?,倒叫人大冬天的?在外面受冻,可是?存心?抹黑长公?主的?名?声?”
“皇家规矩你懂什么?”丫鬟冷笑,毫不客气地对着?柳天骄道:“卫夫郎,恕奴婢多嘴劝告一句,乡下来的?见识少,可要好生?教导。我家公?主大度良善不说,若是?日后开罪了旁的?达官贵人,可就不好交代了。”
柳天骄把那丫鬟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冷声回了句:“有什么不好交代的?,你不就把我开罪了吗,不如待会儿先瞧瞧长公?主如何处置你?”
松韵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随即立马捏住胳膊上的?软肉,告诫自己注意规矩,不要太放肆了,但眼里的?笑意怎么也收不回去。
那丫鬟一张俏脸红一阵白一阵的?,羞愤得恨不得给柳天骄主仆俩一耳光。她可是?平宁长公?主的?心?腹,到哪都是?被人敬着?,何曾受过这等委屈,怒道:“还?请卫夫郎自重。”
“我自重不自重关?你什么事?,还?不快去通报?若长公?主今日不巧有事?要忙,我改日再来打搅便是?。”柳天骄骨子里就不是?个好相与的?,如今卫文康都贵为宰相了,自己还?需忍气吞声?平宁长公?主又如何,左右麻烦是?卫文康自己找来的?,让他收拾烂摊子就是?。
松韵将?将?还?解气呢,见那个丫鬟进去前的?眼神恨不得杀人,还?是?有些担忧,“夫郎,平宁长公?主该不会怪罪下来吧?”
柳天骄还在研究长公主府的摆设,见人走了,也不顾周围那些小丫鬟的?目光,索性蹲下去凑近了瞧,压根就没把松韵的?话听进去,只随口敷衍道:“不会。”
事?实上,平宁长公?主听了心?腹大丫鬟馥郁的?禀报,已经气得摔碎了一套上好的?琉璃盏。“原还?想看在清漪的?面上留他一条命,未曾想他如此不知好歹,目无尊上,还?是?得尽快料理了。”
馥郁低着?头,一双眉目里全是残忍的讥笑。
既然是?让自己送上门来找羞辱的?,柳天骄料定对方不会轻易放自己离开。果不其然,很快便另有丫鬟来通知柳天骄,长公?主接见,请他进屋。这丫鬟瞧装扮不如先前那个得宠,态度倒是?恭敬本分,瞧着顺眼得多。柳天骄也没为难她,跟着?便进去了。
原以为外面瞧着?已经够富贵了,这一进屋才发觉,还?是?自己眼皮子太浅了。金银在这儿都挨不着?变,什么西域珍宝、名?贵书画、稀世古董,柳天骄只能认出?十之二三,算算也是?了不得的?数字。别说他们宰相府,就是?皇宫料想也没这般奢靡。
平宁长公主已听大丫鬟馥郁说过这位卫夫郎的?小家子气,这会儿对柳天骄的?震惊倒也不意外,只柔声笑道:“还?是?头一回见面,总该送个见面礼。卫夫郎瞧瞧这屋子里可有什么喜欢的?,拿去便是?。”
柳天骄闻言大喜,“长公?主说的?可是?真的?,那怎么好意思?”
瞧瞧这是?什么个玩意儿,也敢与自家清漪抢人,真想不到小皇帝有什么好护着?的?。平宁长公?主觉得腻歪,摆了摆手道:“本宫一言九鼎,你自取便是?。”
“长公?主可真是?人美心?善啊。”柳天骄夸人的?话音未落,便上前抱起一个釉色浓艳的?精美瓷器来,小心?放到松韵手上。
还?真是?不知羞耻为何物,平宁长公?主被他那猴急的?样子气笑了,正想讥讽几句,却见柳天骄一个闪身?窜到了墙上,取下了一件自己珍藏的?上古字画。先前那瓷器自然也珍贵,可还?能用金钱来衡量,这副上古字画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孤品,皇帝的?私库也不一定能找出?这般好东西来。
今日会见柳天骄,本就要说些不太光鲜的?事?情,平宁长公?主怕人乱嚼舌根,特地安排到了自己居住的?后院。哪曾想竟是?一个不察,叫柳天骄占了这般天大的?便宜。
平宁长公?主背脊绷直,脸色难看,正想示意馥郁开口把那副字画要回来时,却见柳天骄又窜到摆台上拿起了上面供着?的?一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