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您也是?他明媒正娶的夫人, 若是?传出什?么……”

“传出什?么又怎么样, 就是?我被人捉奸在床, 他袁刺史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巴不得赶紧寻了?我的错处休妻, 好给他那个小贱人腾位置呢。”

翠羽抖着身子, 越发害怕, “怎会这样, 姑爷他一点都?不顾及两家脸面的吗?小姐您这样,岂不是?自个儿往他手里递把柄?”

尹明秀勾起嘴角,笑?容美丽而薄凉,“怎样, 给刺史大人戴绿帽吗?多好,想想就叫人激动得发抖,我尹明秀才貌双绝,合该寻个青年才俊过逍遥日子,凭什?么给他守一辈子活寡?”

翠羽吓得都?要说?不出话来,“小姐,您三思啊,袁家尹家都?不会放过咱们的。”

“那就各凭本事?了?。”尹明秀眼中放出光来,“瞧瞧我眼光多好,一眼就挑中了?解元。翠羽,卫文康绝非一般人,总有一日会一飞冲天,将袁麟都?踩在脚下的。”

明明是?小姐您异想天开?,翠羽心中惶恐,再不敢做袁夫人的梦,也劝尹明秀清醒些,“小姐,卫解元就算终有一日身居高位,您别忘了?,他是?有夫郎的。”

“有夫郎又怎样,不过是?一个粗鄙的屠户哥儿。而我出身名门,才貌双全?,还是?完璧之身,哪里配不上他?”尹明秀摸摸自己青葱一般的柔荑,笑?道:“我本想叫那个屠户哥儿知难而退,既然他不识相,就别怪我不客气,待卫郎高中进?士那一日,我自有法脱身嫁他。”

柳天骄以为经?了?这一役,那位袁夫人怎么着也要老实了?,并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主要也是?太忙了?,忙得实在无暇顾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乡试期间闭店一个多月,柳天骄还以为食肆的生意多多少少要受到影响,甚至是?客人都?流失,需要从?头开?始做,没想到重新营业头一日,就早早关了?门,预先准备的食材压根就不够卖。要不是?看在尹明秀性子霸道坚持不走,那日也等不到袁麟来就得打烊。

有钱不赚不是?柳天骄的性子,什?么都?顾及不上,和小包硬顶着撑了?几日,找了?个还算趁手的帮工,情况才好些。公孙鳌倒是?常来帮忙,但柳天骄不想叫自个儿师父受累,早早便把人撵回去休息,厨房主要还是?靠柳天骄一个。

卫文康看不下去,想要帮忙又苦于应酬太多无法脱身,便悄悄从?牙行买了?两个小哥儿回来。人伢子说?他俩以前是?在某个品级不小的官宦人家里头当差的,后来主家因贪污被流放,所有的奴仆被发卖,这俩虽说?长相不佳但为人老实,最是?适合他们这种头一回买人的,以免没经?验被奸猾的奴仆蒙蔽。

卫文康自然不信他的鬼话,估摸着这两人是?“品相”不佳,有点家底子的都?瞧不上,才一直在人伢子手上没脱手,便趁机多压了?压价,最后以一人五两银子成交。

柳天骄看着两个小哥儿缩着身子跟鹌鹑一样,满脸忐忑。只?是?心里不是?个滋味儿,五两银子,也就是?他食肆里一日的盈余,便可以买到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随主家驱使,稍不称心非打即骂,甚至被发卖被杀害的人,就值五两银子。

凭什?么呢,凭什?么尹明秀一顿饭就十两,而这两个小哥儿整个人才值五两。若是?当日他不与几个叔叔抗争到底,被人夺了?家财,他是?不是?也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两个小哥儿见当家夫郎脸色难看,以为是?对他们不满意,吓得跪下就是?磕头,“求夫郎留下我们。”

“我们以前在厨房帮工,手上有些功夫,定能帮上夫郎的忙,求夫郎怜惜。”

柳天骄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忙把人拉起来,“下跪做什?么,你们又没做错什?么事?。”

两个小哥儿却是执意不肯起,哭求道:“夫郎有所不知,卖出去的奴仆再被退回去,是?没有好下场的。”

“夫郎一看就是?仁善人,我们想留在贵府侍候。”

柳天骄哪里受得了?这个,“留下,都?留下,快起来吧。”

两个小哥儿这才放下心,抽噎着从?地上爬起来。“多谢夫郎。”

“还请夫郎赐名。”如今各家各户买奴仆头一件事?便是?给他们改名换姓,赐了?名才算是?正式留下来。

柳天骄肚子里没什?么墨水,一时半会哪能想出像样的名字来,把求救的目光转向?了?卫文康。

卫文康接受到柳天骄的讯号,沉吟了?一下便指着个高一些的道:“你叫松意。”接着又跟另外一个说?:“你叫松韵。”

都?是?不错的名字,两个小哥儿再满意不过。

卫文康见柳天骄的脸色还是?不好看,叫小包先带着两人去收拾收拾。

两个小哥儿恭恭敬敬给两人行过礼,这才跟着小包走了?。

卫文康拉着柳天骄坐下,“我知晓你不愿买人,觉着太过残忍,可你要明白,不是?咱们不买就没有买卖的。”

“没有买家就没有卖家,就像咱们镇上的猪下水,我没卖卤猪杂之前,有几个人要?”

“那是?因为镇上就咱家的卤猪杂卖得好。可人口买卖不是?这样的,天下牙行千千万,但凡有些家资的人家都?在蓄奴,有些品级的官吏家的奴仆就没有少于十个的。”卫文康顿了?顿,略带些怅惘道:“骄哥儿,我们人微言轻,改变不了?什?么。”

“所以你是?告诉我要顺从??”柳天骄眼中染上了?怒火,“改变不了?什?么就不改变,因为人人都?在作恶,所以我们也要跟着作恶吗?”

“我是?告诉你要因时而变、随事?而制。我们改变不了?他们成为奴仆的命运,但我们可以改变自己对待奴仆的方式。骄哥儿,我相信,遇到你这样的主家是?他们的运道。”

“什?么运道?”柳天骄知道卫文康是?对的,起码他的做法在别人看来是?对的,但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卫文康,你说?人为什?么要分成三六九等呢?”

“这话说?来就长了?,我能想到的缘由实在是?太多,但那些应当都?不足以说?服你。骄哥儿,若是?想知道答案,便自己去寻吧。”

柳天骄沉默良久。

不得不说?,卫文康眼光不错,选的这俩人都?是?老实肯干的,松意还颇有些厨艺天分,很快,食肆中一些简单的菜色就能交给他去做。柳天骄轻松了?不少,店里的生意却是?越发井井有条。两人卖身契都?被捏在自己手里,也不必担心他们背主。

柳天骄恍然明白,为何都?愿意买人而不是?请雇工。同时心里也一阵阵发凉,短短几日,自己居然就体会到了?其中好处,若是?长此以往,自己是?否也会将人口买卖视为理所应当?

松意和松韵两人倒是?觉着在新主家的日子极好,夫郎为人和善,从?不打骂,守着食肆吃食方面就不会亏待嘴。住的也舒服,大大的屋子就只?有他们两人,中间用屏风隔开?,个人有自己的天地,比以前住的大通铺好不知道多少。

至于摆脱奴仆的命运,他们从?未想过,家里穷,孩子多了?不值钱,哥儿地位低更是?不受待见。成日里做活不说?,父母还动辄打骂,被卖了?日子反倒还好过些。

不管怎样,食肆的生意是?稳定了?下来。柳天骄一算账,发现最近每日盈余都?在十两往上,自是?乐不可支。可惜当初头一回在州城做生意,摊子不敢铺太大,再多的客人店里也承接不了?,生意顶天了?就是?这样。

清闲下来些,柳天骄也捞不着休息,他也用不着休息,卫文康中举这样的大喜事?,他忙活得高兴着呢。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院中的每棵草都?收拾得齐整,柳天骄又忙着置办宴席。

说?来卫文康中举是?该回安泰庆祝的,柳天骄做梦都?想在清水村摆上几桌,敲锣打鼓的,好叫那些狗眼看人低的瞧瞧,他柳天骄也混出来了?。可惜现实不允许,食肆的生意正是?红火,来回安泰耽搁那么久,不知道要损失多少银子,只?能叫卫文康自个儿先回去拜见师长和一些同窗。

州城的宴席怎么着也是?要摆的,两口子在家理了?半天,发现好些送了?礼的都?还没请人吃饭,包括学?政和州学?的院长这些身份高的人,再不张罗就失礼了?。

原先预备咬咬牙就在酒楼吃,可庞教习说?那些人都?是?吃惯了?酒楼的,再好也不觉着有什?么,花钱又不讨好,倒不如就在家里置办,任谁都?挑不出错来。

两人一想是?这个道理,便决定就在家里办宴席,只?是?苦了?柳天骄,唯恐哪里出了?错叫人挑理。最后还是?公孙鳌看不下去,亲自前来坐阵,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出身,样样都?理得明明白白。

第184章 第 184 章 卫夫郎是厨子

九月初九这一日, 柳宅张灯结彩,人?声鼎沸,新解元站在门外迎客,柳天骄在内宅招呼女眷哥儿。

举人?在平民百姓心中是高不可攀的人???物?, 就像当初柳金儿嫁给能给她当爹的吴举人?为妾, 众人?都觉着柳老二是高攀了。

在官宦人?家眼里, 举人?还是太低了些, 对头发花白毫无前程的老举人?,见面不过点个头以示尊重, 但对卫文康这种年纪轻轻就能高中解元的举人?,小官都愿意给几分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