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桢拍了拍她的头,给太子解围:“叫幸姐,幸甚至哉的幸。闻觉算了她的八字给起的。”又对幸姐解释:“你以前身体不好,想你平安长大,别在阴司那里落了名字,才一直没有起名。这个名字是前不久才起的。”

幸姐半信半疑地看向太子:“你若当真是我爹爹,我娘怎么说你死了?你是不是鬼怪变的?”小小往后退了一步。

第209章 父女

太子哭笑不得,指着月光投照在地板上的影子:“鬼怪没有实形,我若是鬼怪,又怎么会有影子。你问问你娘。”

幸姐看了看影子,又回头看绍桢,见她果真点头,才拍了拍小胸膛,绕着太子的轮椅转了一圈,道:“你为什么要坐着轮椅?你不能走路吗?”

太子给她解释,同时说给另一人听:“我被山石砸中,将腿砸断了,所以才到今日找到你们。”

幸姐皱了皱眉:“被石头砸断的?痛不痛啊?”

太子笑道:“原本是不痛的,可是为了找你和你娘,赶路快了些,伤势才加重了。你看在我苦苦找你们的份上,喊我一声好不好?”

“爹爹!”幸姐爽快地喊了一声,“你为什么要找我们呢?直接回扬州不就是了,我们肯定要回家的。”

太子点点头:“对,你们肯定要回家。可你家在燕京,你娘带错路了。”

幸姐不解:“娘说我们家在扬州……”

太子笑道:“扬州是你娘的乡里,她多少年没回去过了,房子都住不得人。回燕京才是正经。”

幸姐想了想,恍然大悟:“扬州是我娘的家,燕京是爹爹的家,是吗?”

太子点点头:“也是你的家。你在燕京长大的。”

幸姐又疑惑:“那济宁呢?我们从济宁坐船过来的。”

太子又同她解释。

绍桢听着父女俩你一言我一语地说话,慢慢靠在车壁上,闭目思索起来。

等到被侍卫的禀报吵醒时,她才知道自己不知何时睡着了。

“三爷,知府衙门到了。”

绍桢下意识在车中环顾一圈,幸姐正趴在太子怀里睡得正熟。

太子淡淡应了一声,陈斐便在外掀开车帘,见此情形,脸色微变,低声道:“爷,您的腿……”

太子摇摇头:“你来抱着,别弄醒了。”

绍桢起身:“我来抱吧。”

太子看了她一眼,语气冷淡:“随你。”

下车才发现,这知府衙门灯火通明,眼前是个宽敞的庭院,正面五间上房,两边穿山游廊厢房,明显是起居的后院。马车直接驶过了照壁。

庭院里跪着乌压压的一群人,都穿着官服,跪在最前的赫然是白日在馆驿见过的那个绯袍官员。

“微臣淮安知府郭诵龄,叩见太子千岁!”

太子皱了皱眉:“夜深了,都退下。有什么事,明日再禀。”

郭知府战战兢兢地应是,从地上起身,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见太子爷神情寻常,正思索着房里那两个婢女合不合爷的心意,忽然瞄到他身后抱着个小女童的人,穿着宝蓝色素面金丝滚边杭绸纱袍,清丽秀质相貌,白日里给他留下深刻印象……

郭知府身上一僵。这辞官的张进士什么来头?自己是不是得罪了个了不得之人?

一众人鱼贯而出,侍卫们肃立在游廊和庭院四角,将个宽敞的庭院把守得密不透风。

庭院里已经没有她的人了。

绍桢紧紧搂着幸姐,像抱着救命稻草似的,太子却吩咐陈斐:“抱郡主去厢房歇息。”

陈斐伸手来接。

绍桢抱着不肯松手,轻声道:“我抱去吧。这些日子她都是和我睡的。”

太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要躲我,这么着有用麽?咱们的账还没算,你还是乖觉些,省得又将孩子吵醒了。”

绍桢僵硬着,手上力气一点点卸掉,陈斐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抱了过去。

树阴处悄无声息地走出一个女子,穿着青缎背心、水绿裙子,看打扮应是丫鬟,只不知是府衙里的,还是太子带来的。

太子抬了抬手:“带她去洗漱。”

女子屈了屈膝:“贵人请随奴婢来。”

绍桢拿不准太子如今对自己究竟是什么想法,其实他说得也不错,最好乖顺一些,洗个澡又不是什么为难的事。

她被带进正中一间上房,屋里挂着茶色宝杵纹帐幔,当地放置一张雕五蝠献寿纹的梨花木长几,几张杌子,东边是起居处,摆着多宝阁,一架黑漆云母石屏风,里头是黑漆拔步床。西边开了道小门,挂着湘妃竹帘。

屋里站着四个年轻丫鬟,俱是美貌白皙,看见绍桢进来,脸上闪过诧异之色。

领绍桢进来的丫鬟容色肃穆,吩咐:“伺候贵人沐浴。”

那四个丫鬟各自对视一眼,齐声应了是,才朝西边小门走去,撩开竹帘。

绍桢心道这几个人恐怕是淮安知府备下伺候太子的,不大可能知道她是女子,便道:“你们出去吧,我不用人伺候。”

领头的丫鬟为难:“太子爷有吩咐……”

绍桢道:“那就在屋里站着,不必进来。”

丫鬟踌躇片刻,顺从了。

绍桢进了净房,先将竹帘系带系在门旁的锁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