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觉听了一半,却冷哼一声打断,满脸倨傲之色道:“你别痴心妄想了。若是你亲自来请我则罢,今日这番,我再为你们医治,岂不是自取其辱?断然不可能!”

绍桢来不及后悔,只急着解释:“是我们失礼在先,我不知您底细,不敢贸然前往,才先派了人打探,至于这些人……我愿意奉送千金作为补偿,只愿道长消火。”

闻觉呵呵冷笑:“我若是在乎钱财,今日也不会被绑来贵府了!你这群侍从,身法与禁内侍卫如出一辙,除了紫禁城那两位主子,料来也没人使唤得动。”倏地指向太子:“这位便是当今潜龙,可对?”

他看出了身份,还敢直指太子这样不敬,绍桢觉得有些不对劲。

太子则是点点头,淡淡道:“好个神医闻觉,哪里来的胆色,敢直颜犯上,死不悔改。”

闻觉不屑道:“烂命一条,老道活到这个年纪,难道还不能从心所欲?只怕这位官老爷舍不得让我死。”

绍桢迟疑着问道:“道长可是与他有什么误会?”

闻觉却瞪了她一眼:“你既然打听过我,便该知道我为何舍了太医院的差事不干,跑出来做个野道士!紫禁城里的人,便是天下第一等难伺候的病患!文皇帝不遵医嘱,落得个头痛的顽疾,拖到最后不得根治,要拿我来做筏子,不是好友及时搭救我出宫,这条命早没了!你倒是说说,我如何还敢伺候你们这样的天皇老子?”

第199章 争吵

竟然还有这样的前情。

绍桢一时后悔,她该打听清楚,不让太子插手的。

她连忙道:“不是给他医治,也不是皇宫中人,是我的独生女儿,与紫禁城没有半点关系!”几句话说得毫不迟疑,听得太子眉头一皱。

闻觉却嘲笑道:“别当我岁数大了老眼昏花。你分明是个女子,不是他的妻妾,便是小情儿。你的女儿,自然是他的女儿,岂不是一般道理?”

绍桢愕然,这还是第一个见面就能戳穿她身份的人。

她四下看了一眼,侍卫们都深深低着头,显然早已知道内情。

幸好邓池他们都被挡在外头……

念头闪过,绍桢哀求道:“道长这样说,我也不好瞒你。只是我当真仅有这一个女儿,今年已有七岁,前不久落了水,至今也未醒来。可怜天下父母心,孩子养到这么大不容易,求道长好歹看一眼,若是有得救,我给道长立长生碑、塑金身,祈求道长寿比南山、福禄双全……”

一番话说得几个侍卫都面露动容。

太子嘴角闪过一丝苦笑,沉默片刻,起身一拱手:“方才是我多有不敬。还望道长能体贴她慈母之心。”

闻觉看着他们良久,冷哼一声:“傻站在这里作甚?姑娘在何处?”

绍桢一怔,连忙道:“道长请随我来!”

闻觉被领到内院东厢房,果然看见个七八岁大的小女孩,长得像菩萨跟前的童女,只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他开始诊脉。

绍桢强忍着性子等候良久,才见闻觉收回手,头也不抬地说:“应是落水时磕到了,脑中留有多处淤血,才昏迷不醒。”

绍桢忙问:“道长可有得治?”

闻觉看都不看她,从袖中取了一副针套,展开摆在小桌上,一排密密麻麻长短不一的金针,他从中取了一根,便要往姐儿的头上扎去。

绍桢眼角一跳。

太子眼疾手快地拦住他:“等等!”

闻觉停住动作,神情很是疑惑,也很是不耐烦:“到底要不要我医治?”

太子问道:“你要在姑娘头上施针?”

闻觉用很荒谬的眼神瞥着他:“脑中有淤血,自然是在脑上施针,有何不对?”

太子紧紧皱着眉:“头上施针万般凶险,你有多少把握?”

闻觉伸出一只手掌:“五成。”

太子道:“若是失败呢?”

闻觉耸了耸肩:“便是个死。”

太子神情大变。

闻觉则打量了眼面前这对夫妇的神色,不紧不慢地将金针收回套中,道:“看来你们尚且有疑虑。不如再行考虑。只有一点,治得好,抑或治不好,那都是天命。你们好好想想吧。”

太子沉声道:“请道长出去暂候。”

闻觉无有不可,大摇大摆地出得屋去。

屋里安静了半晌。

绍桢看着韫姐蜡黄的小脸,轻声道:“让他试试吧。”只是要先去太医院查一查弘化朝的记载。

后面半句没说完,太子已经断然回绝:“不可。”

绍桢愣了愣,抬头看他:“为什么?”

太子满脸愠怒,压着火气道:“此人的经历,我曾经听闻过。他在太医院供职时,用的是俗名,我今日见了他才想起来。弘化一朝有个姓程的太医,因诊治方法和文皇帝起了龃龉,一次文皇帝犯了痛风,糊涂时下旨要将程家抄家灭族。程氏妻儿尽丧,唯有这个太医本人被搭救出狱。文皇帝事后后悔,派人去寻找,再未寻得踪迹。原来他是在这里隐姓埋名。他进门对我横眉立目,言辞不敬,我已不同意让他诊治。是你坚持要见他一面,我才松口。如今这般,若是他仍对皇室怀恨在心,从中作梗,又该如何?”

绍桢道:“可他都应允要替姐儿医治了!若是成心不救,大可不答应,看着姑娘等死。”

太子焦躁道:“他若不救,大姐儿尚且还有一口气,一旦施针中发生个有不好,你我后悔也来不及。”

绍桢咬咬牙:“那我也认了!姑娘像个活死人一样躺在这儿,我也听不到她喊一句娘。与其如此,不如放手一搏!”

太子道:“我不答应,即刻赶他出济宁!”

窗外,闻觉却骂骂咧咧地大声嚷起来:“老道我不干了!好心替你们家姑娘医治,反而怀疑起我的用心。这样的人家,谁还敢治!你们还是另寻高明,及早给姑娘准备后事吧!”

太子闻言大怒,大步流星走出屋,盯着庭院里的闻觉,冷冷道:“恃才傲物、大放厥词之人,孤见得多了。你胆大包天,一心寻死,孤便成全了你。推出去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