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桢句句还击,争锋相对:“不需要你自作主张!我扮男子又不是单骗你一个人,怎么说得好像我是专门骗你呢,要不是你点我做伴读,哪里劳动你老人家受骗?你要是真生气,当初怎么不上告皇上赐死我呢?发现了我是女的,你窃喜更多吧!若我真是男人,恐怕等你登基,还要强迫我做一个韩嫣!
“跟同僚共事就算纵容了?你是从没说过半句,你是直接办事!别当是施舍了我多大的自由一样,赵弘鄞在京里得好好的,怎么就被调到天津卫去了?楚琼在南直隶做官,年年考核政绩优等,皇上都对他赞誉有加,怎么从来没有回京的旨意?我年年送他节礼,月月给他写信,为什么从你发现我身份开始,我就再也没收到他的回信了?
“别打量我是傻子,我身边的这些同僚、朋友,李怀远、冯叔夜、张瑞贞,稍微与我关系亲近一点,就有各种理由被调走,这就是你给我的自由?你要是我,你想要吗?”
太子怒道:“你做男子这么多年,根本毫无女子的贞洁之心,我若是不调离,难道你会主动避嫌吗?楚琼、赵弘鄞,这两个人,你敢说你对他们没有半点心思?”
绍桢高声道:“我没有!我都多少年没见过楚琼了,何来心思!你不要血口喷人!”
太子冷笑连连:“现在是没有,以前却有,那可是你的老师啊,不说女则,你连礼记都忘到脑后了,毫无廉耻之心!”
绍桢恼羞成怒:“凡事论迹不论心,我没真的做过什么,随你怎么说!你拿陈年旧事挑我的错,有意思吗?”
她还真敢承认!
太子大为光火,怕再说楚琼,他要克制不住了,何况这确实是旧事,强自略过这一节,逼问道:“那赵弘鄞呢?你还没被我发现的时候就跟他眉来眼去,你……”
绍桢直接打断他,毫不费力地惹他怒火更胜:“赵弘鄞可比你好得多!我就是喜欢他不喜欢你,要不是你,他早就陪我回扬州逍遥去了。跟着他,比跟着你这种自私无耻霸道之人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太子越听越沉静,站在那里看着她,眼里是滔天的妒恨,声音也轻下来:“你再说喜欢他试试。”
第133章 打架
绍桢盯着他方才下意识微微抬起的手,冷笑道:“怎么,你还想打我?何必呢,千金之子不坐垂堂,况且你是太子,哪里用得着你亲自动手?直接赐死我不就成了?”
太子额角青筋直跳,紧紧握拳:“你住口!”
绍桢充耳不闻地继续道:“天下多得是女人,赐死了我,你再找个跟我差不多的,不就行了?宋才人和邹才人,不就和我长得挺像吗?一个是眉毛,一个是脸型,你再多找几个,集全了三庭五眼,岂不看着整齐,床上伺候起来也舒服么!”
太子被她羞辱得脸色发白,好半天才道:“谁告诉你的?”
绍桢厌恶道:“还用谁告诉我?东宫里多得是眼睛,你当别人是瞎子呢?真叫我恶心,怎么不做个全套,多花些功夫,找个跟我最像的,直接代替了我更好!你是享福享多了,故意找罪受,才非要跟我这么个野蛮不驯的女人耗着。叫我说,你直接丢开手,咱们各自安好,谁也别招惹谁,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你做梦。”
绍桢冷冰冰地看着他,又感觉到身体里一阵鲜血翻腾,唯有坐回去,猛灌了几口药茶。
她不管太子脸色如何,尽力克制着怒火,平静道:“是你先扯到别的地方,我不跟你纠缠这些。你把女儿还我,我不计较之前的事,以后照旧跟你过日子。”
太子沉默片刻才道:“还给你是什么意思?”
绍桢又喝了一口茶:“宫里没有郡主随官员读书的规矩,你想办法送她出宫,我来养她。”
太子不假思索道:“不可能。”
绍桢不可置信道:“你又不肯对她好,我是她娘,为什么不给我养?以后是好是坏,我一个人承担,绝不会说你半句。”
太子却道:“就算是民间,也没有父亲健在,子女反倒要跟着母亲过活的道理。何况,你把女儿要走了,我还有什么能留住你的。”
绍桢之前的努力作废,怒火又开始燃烧,勉强道:“我不会走的,你不是有私兵吗?我哪有本事跟你作对,能走到哪里?”
这回换成太子平静了:“你刚才说的,根本就不喜欢我。你手底下有多少人,从来没跟我坦白过,带走了女儿,再跑到天涯海角去,我怎么找得到。”
绍桢有些后悔,不该口不择言什么话都往外说,怒火却压制不住了,腾地站起,抄起手边的东西便径直朝他砸去,边砸边骂:“畜生,换走我的女儿,害我掏空心血疼爱一个外人,自己的女儿吃不饱穿不暖,胆小怯弱得像只猫,都是你一手造成!你把女儿还给我!”
太子不好还手,绍桢砸人的准头却极佳,他躲闪不及,茶杯啦、托盘啦、花瓶啦,各种物件,精准地砸在他身上、脸上。
屋里噼噼啪啪的,全是瓷器碎裂的声音。
太子额头又被一方砚台砸中,伸手一摸,满手心都是血,脸上也湿漉漉的。
他咬了咬牙,正要制止,绍桢却忽然停了打骂。
太子下意识看过去,却见她皱眉抓着心口的布料,身子一弯,猛地呕出一大口鲜血。
“桢儿!”
太子心神大乱,惊慌失措地扶住她,伸手想阖上她的下颌,绍桢却摆了摆头,又是几口血,止都止不住,她身前衣服被染得鲜红。
太子眼前一片鲜红,分不清是自己额头的血还是她吐的血,惊惧非常,将她打横抱起,高声道:“来人!”往床边走去。
绍桢眼前发黑,意识模糊,还伸手去拿自己的荷包,口中鲜血不断溢出,断断续续道:“药,药……”
太子在急切地呼喊,她已经听不清了,没等拿到荷包,便彻底昏死过去。
……
詹御医被下人火急火燎地领到主屋时,地上的大片血迹已经被清理了,徒留满屋浓重的血腥味。
詹御医一进屋,便看见坐在床边的太子爷,月白的团龙常服被血洇成了鲜红色,额头包扎着一圈一圈的白绫布,狼狈不堪。
他心里打了个突,战战兢兢地跪下去:“微臣给太子爷请安。”
太子摆手,疾声道:“免了,过来给她看看。”
詹御医这才提医箱弓着腰走到床边,床上果然还是张大人,衣服上全是血,都认不出原来的颜色了,脸色惨白如纸,双目紧闭。
怎么一个比一个惨,这是动手了还是怎么着。
詹御医不敢多话,伸出三根手指搭在绍桢脉上,凝神细看。
太子微微倾身:“如何?”
詹御医神色凝重,垂着眼问:“不知这些血是从何而来?”
太子声音发紧:“都是她方才吐的,往年从未有此病症。今日……同我大吵了一架。”
詹御医收回手,斟酌着话语回禀道:“从脉象上看,张大人犯了大悲大怒。过悲,致使肺气抑郁,耗气伤阴。过怒,致使肝阳上亢,肝火犯胃。才有呕血、咯血之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