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谢凝低声喊了一声,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她脸颊又泛起了红晕来,跟喝醉了酒的一样,羞涩道:“母亲,嫂嫂,昨日夫君跟我说了,说往事已经是过去了,他日后要朝前看。还说……”说到一半,谢凝又故意停下。
“说什么?”庞氏着急问道,她听到那句往前看,心里是高兴的,她不喜欢前头那个小儿媳,看着是妖妖娆娆病怏怏的就算了,整日里悲春伤秋,花落了要哭,树叶落了要哭,踩到了蚂蚁要哭,甚至她吃了个兔肉,也要哭。
什么福气都让她给哭没了,最后把自己给哭死了。
李氏心里也警觉了起来,宋润甫竟然会自己跟她说,不说说昨日的‘合髻礼’都没有行,直接跳过了,这难不成又看谢氏长得好看,见了面之后又后悔了?
谢凝越发的不好意思,她头低得更低了,似乎是难以启齿一样。
庞氏看她这样,还真当宋润甫说了什么一样,忙又催促道,“六郎说了什么,你倒是说啊?急死个人了?”庞氏说到底也不是什么真的高门大户出身,经过家里严格教养的,她当年是因为定安侯有个心爱的表妹,爱女儿的高门,肯定是不会嫁自家的女儿过来。
庞氏的父亲是三房,有个伯府小姐的名头,但却不是真的伯府小姐,性格还是有些急躁的,这么多年也不曾改变。
李氏也等着谢凝把后边的话说出来,她倒要看看,这个薄情寡义的宋六郎,能说出什么样的话来。
谢凝面露难色,犹豫一瞬间之后,她缓缓说道:“母亲,夫君说日后叫我孝顺公婆,又说母亲这些年为他操劳,实在辛苦。他是男子,不好常在内宅,也知道母亲这些年为他受的委屈,让我好好孝顺母亲。又说他公务繁忙,叫我也不要安排什么女人照顾,他书房还是那样,不要侍女。只安排两个勤快的婆子打扫卫生就是。”
宋润甫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但庞氏跟李氏都不能去找宋润甫对质,等到宋润甫知道,她再编一点理由就是。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反正她们两个‘同床异梦’,各自有心思不也是正常的。
庞氏只听到关于自己的事,六郎他是真的看到了自己这个做母亲的心,一时间庞氏感慨万千她眼中竟带着点点泪光。
李氏则是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难不成宋六郎真的发现了什么?才让谢氏在这个时候故意发难?或者说谢氏今天说的话,都是宋六郎教她?
这个样一想,李氏心里越发的恨,发现了又如何,谢氏这样的蠢妇,什么话都往外说,她有的是办法。
庞氏感动的拉着谢凝的手,又嫌不够,将谢凝搂到怀里,“六郎是个有孝心的孩子,你也是个孝顺的。”
谢凝也一脸感动,跟着庞氏一起感叹起宋润甫的好。
李氏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她等下要回去好好的梳理一下,宋六郎的事,不可能这样算了。
谢凝带着庞氏感动后开私库送的一些东西,有两匹说是宫中赏赐下来的浣花锦跟云锦。这些都是千金难求的好东西,当然不是说不能买,只是现在是古代,在这个等级森严的时代,有些东西,你能买到,但是是绝对不允许穿出去的。
那这样花高价得来的东西,不能到外人面前展示炫耀,那不就是锦衣夜行,有什么意思。
桃月带着几个丫头,手上都抱着东西,眼睛弯得跟初一的月亮一样,快成一条缝了。本来都做好了今日被刁难的准备,没想到姑娘三言两语的,就将事情给调转了个样。
那世子夫人,看来不是个好东西,她脸上挂着笑,说话也温柔可亲。可看起来跟她们那条街上的陈大娘没有差别,笑眯眯的一个人,看起来特别的和蔼可亲,可她却将自家守寡的儿媳还有两个孙女,都给卖到一个乡绅家里去做了婢妾。
回到春华居,谢凝才自在的揉起自己的脖子,今天一个上午光在低头了,这脖子的弯痛了。
桃月将东西往桌上一放,忙从旁边的半月桌上的白瓷彩绘水壶里倒了一杯水出来,递给谢凝,“姑娘,今日你为何要将西府的事都托付给夫人?”她还是希望姑娘能自己掌握西府的事,这样也不需要看人眼色。
第8章 送人
谢凝一杯清水下肚,瞬间感觉自己的喉咙舒服了,她瘫坐在临窗的矮榻上,靠着两个朱红缎地绣鸳鸯的软枕上,看着桃月,外边的正厅里,几个侍女正在分门别类的整理东西,然后好等一会登记造册。
她勾勾手,叫桃月凑近来,“桃月,你说你要是婆婆,你儿媳进门第一天,你会不会给她管家权?”
“不会。”桃月脱口而出,当即就明白了,夸赞道:“还是姑娘想得清楚。”要是姑娘真的要了,说不得挨骂的就不是世子夫人了。
谢凝对侯府都还不熟悉的时候,贸然要了这些过来,也是没有用的。一个侯府要运作起来,这里头的人不知道要有多少人跟事,她两眼一抹黑,还不知道各处的具体情况,这不是乱来嘛。
“余妈妈她们过来了吗?”谢凝问道。
说起这个,桃月立刻带着点不满,“姑娘,你不知道,我早上怕影响你。世子夫人那边说咱们带来的人,规矩不好,要叫余妈妈跟燕儿她们学规矩,说是学好了再叫她们回来当值。”她昨晚上就知道了,她们住的地方是安排在了一处,两个房间罢了,昨天晚上燕儿就哭着过来告状。
这不是给姑娘难堪吗!
“你现在就去让余妈妈她们过来,就说我离不开她们。若是那边不肯放人,你就说我要亲自去侯爷和夫人面前去求情。”谢凝可不会将自己的人留给李氏折磨,她昨日是没有办法,也没有想到她们能将人直接分开。
桃月得了吩咐,立刻就去了,她雄赳赳气昂昂的,出了屋在院子就遇到了昨天晚上那个穿着灰色禙子的婆子,她正在一株牡丹花前,小心翼翼的修剪枝桠。
桃月本想说点什么,不过现在还是先将余妈妈跟燕儿她们解救出来才是,那世子夫人一看就不是好东西,万一折磨余妈妈她们怎么办。
余妈妈今早要去谢凝身边伺候,可还没到谢凝的院门口,就被一个婆子给拽了回去,她怕自己大吵大闹的对姑娘影响不好,便不情愿的跟着那个婆子走了。
那婆子也是个凶恶的,逮着她就是一顿好说,又说她这样乡下来的,没有规矩,她受世子夫人的吩咐嘱托,要好好的教她们这些乡里人学规矩。
余妈妈心里也虚,她知道姑娘嫁到侯府,选了她做陪房后,心里一时觉得自己撞了大运,又一时担惊受怕的,自己是个没有什么见识的,到了后府漏了怯,连累了姑娘可怎么办?
心里那些反驳的话,也就这样压着,生生吞进肚子里去。
直到看到桃月大摇大摆的过来,双手抱胸,下巴微微抬起,用眼睛缝看人后,她顿时觉得自己有救了。
“夫人有吩咐,嘱咐我带余妈妈回去做事。”桃月说话的时候,眼睛是不看人的,她学唱戏里那坏蛋说话看人神情。
余妈妈忙将头顶的碗取下来,几个大步过去,站到桃月身后,“姑娘叫我?我这就去!”说着就要往门外走。
那穿着深绿色禙子的婆子,三角眼一吊,两根细长的眉毛高高挑起,瘦削的脸上没有一点笑意,冷声喝道:“哪来的婢子,这样的没规矩!”
她是世子夫人亲自吩咐,要给六夫人的陪嫁跟丫头教导规矩的婆子,这个年轻的丫头,好生没有分寸,一个丫头,穿红戴绿的,双丫髻上还带着一对银錾银的珍珠珠花,腰上还系着一根水红的巾子。这样的丫头一看就是不安分的,还有那双骨碌碌转着的眼睛,里头不用细究就全是痴心妄想。
指不定哪个时候就爬了爷们的床。
桃月语气比她更冷,厉声喝道,“哪来的婆子,这样的没有规矩!夫人吩咐的事,也敢不听!看来是觉得自己才是主子了!”姑娘说了,有的人凶,你就要比她更凶才是。
这世上多的人,很多都是’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她是姑娘的大丫头,这侯府里,除了姑娘。谁也不能使唤她,哪怕是姑爷也不例外。
她只听姑娘的话,其余的人,她是一概不听。
那凶脸婆子没想到桃月这样年轻姑娘,竟然不是个脸皮薄的,不过她这样的人也见过,对着桃月就要一巴掌打过去。
她是侯府里分到西府的管事姑姑,是管着整个永定侯府里所有丫头规矩的人,这个贱婢敢反抗她,那就是对世子夫人有意见,她打了也就是打了。
桃月人年轻,手脚灵活,避开后又一脚踹到婆子的屁股上,当即婆子就成大字一样跟院子里的石板来了亲密会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