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怅雪赢了。

席上响起一片欢呼叫好, 钟隐月更是站起来大声欢呼叫喊。

方才的一击几乎是破釜沉舟,一下子便用了大半灵力。

这还是沈怅雪出关后第一次用这招。灵力一下子耗费过多,以至于现在?脑子有些晕乎乎的。

他听见忘生宗的弟子说他赢了, 说他是桂冠。

但他却莫名觉得不真实。他的脑子里?第一时间浮现的竟是前世白忍冬站在?这里?,受到?万人欢呼追捧的模样。

万人欢呼,可沈怅雪竟然在?这般风光万丈的景色下, 迷迷糊糊地看到?了一段重影。

他看到?自己站在?台下角落,站在?远处, 望着台上人举起剑挥手,少年模样, 意?气?风发。

片刻,沈怅雪一脸茫然地向旁看去。他见到?台下大片大片叫好的人,见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身上,见到?有人惊异有人狐疑有人茫然有人满面红光地欢呼有人皱着眉疑惑不解

目光各式各样, 都在?他的身上。

“沈师兄。”

忘生宗的弟子在?一旁出声。

沈怅雪回过头。

那弟子向他作揖行礼:“恭喜师兄,夺得桂冠。”

沈怅雪慌忙回礼:“杜师弟过誉。此?次比武, 将两?仪台斗得如此?不像样子, 实在?失礼。”

弟子摇摇头:“何谈失礼?如此?精彩的比武,令天下修士大开眼界,不过是需要?修缮一番罢了,门中宗主定会理解,师兄不必挂心。”

沈怅雪笑了笑, 将剑收入剑鞘。

说话?间, 一旁也再次响起了脚步声。沈怅雪抬头望去,见焚云派有人上了台来, 扶起了李行洲,扛着他往这边走过来。

沈怅雪这一剑劈得有些生猛, 李行洲捂着心口走到?台中央来,指缝间还?在?往下洇洇流血。

他靠在?扶着他的小师弟身上,一张战得脏兮兮的脸上却有着压不下的赞许笑意?。

“厉害。”他对沈怅雪说,“我心服口服。”

“过誉。”沈怅雪担忧地看向他捂着的心口,有点儿?过意?不去,“伤得这般重,真是对不住……”

“比武切磋,哪儿?有不受伤的道理。”李行洲不以为意?,“若是不愿受伤,便也就不必修道了。你无需太过在?意?。”

沈怅雪失笑,向他作揖:“多谢李兄。”

李行洲朝他摆了摆手。

“如何?”李行洲问他,“时隔三?十年,再次拿到?这桂冠,心中有何感想?”

三?十年前的比武大会,沈怅雪拿过一次桂冠。

但只有那一次。后来,他对桂冠敬而远之了。

想到?三?十年前,沈怅雪面上的笑意?有些淡了下去。

但他仍然带着浅笑回答:“实不相瞒,如今正有些茫茫然。此?次又误打误撞得了第一,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何来误打误撞,你本就剑法高超。”李行洲说,“自打三?十年前你赢了桂冠后,大会上就鲜少认真。理由,我多半猜得出来。”

沈怅雪苦笑着。

“这次你能全力以赴,我也知道,我猜中了。”

李行洲说:“人活在?屋檐底下,若没个好靠山,身前身后无人可依的话?,为着个好日子,谁又敢亮出獠牙来。”

“我还?记得,三?十年前,你夺了桂冠,众人前去向乾曜长老贺喜,可他却神色奇怪。后来有奇怪的传言说,他对你夺了桂冠之事非常不满。”

“门下弟子夺冠,长老怎会有不满……这流言甚是奇怪,无人信之,渐渐地也便消逝了。”

“可你之后在?大会上不再用全力,我便知道,那流言不是空穴来风。”

说着,李行洲往旁侧侧头,看向台上

沈怅雪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就见视线所及之处,正是天决门的方向。

更准确来说,是天决门的玉鸾长老。

钟隐月正被众人所拥,他满面红光,大声笑着,那股得意?的劲儿?,仿佛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沈怅雪是此?次桂冠。

沈怅雪突然想起三?十年前,他在?焚云派得了桂冠时,坐在?那个方向的乾曜长老,露出的却是黑压压的、压抑着愤怒的一张脸。

他那时心中咯噔一声,迷茫与恐惧同时漫上心头。

沈怅雪阖眼轻笑,将头扭回来。

他说:“身后无人倒也无妨,只怕身后之人如蛇一般盯着人,若有一点不如他的意?,便要?撕咬上来……当真是说到?我心坎里?来了。与李兄交手数次,我竟从未发现,李兄如此?看重我,也将我看得如此?透彻。”

“不怪你,我也不敢同你多说。”李行洲说,“我看得出,你在?那门里?日子不好过。我若多说几句,只怕会害你多受些苦。”

没料到?李行洲竟然早已看透到?这个份上,沈怅雪微微瞪大了双眼。

片刻,沈怅雪失笑出声:“是我瞎了眼了,从未发现世上还?有如此?挂心我的人。不过,李兄也不必担忧了,马上就都要?结束了。”

李行洲点点头:“说的是。”

身后传来窸窣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