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之前沈寂所说的,欣毓公主在太后跟前十数年如一日的宠爱,早已造就了她骄纵的性子。
眼下再看她这般表象,十分刻意地将自己的气势收敛起来,千澜实在没法好好和她说话,因此在她提起邀自己去公主府喝茶时,千澜脸上的笑容再也崩不住了。
“这实在是……”她嘴角僵硬,心想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拒绝。
“公主府的茶千澜本不该拒绝,您这是看得起我,只是我经常因无礼被责骂,唯恐惹得公主不快,届时千澜罪过便大了。”说完,她起身扑通跪下,伏身恳切道:“望公主见谅!”
卫欣彤见状眉头一挑,笑道:“哪里还需请罪了?快请起快请起,我也不过是问你一句,倘若你不愿我也不勉强的。”
千澜抬头继续说:“非也,臣女也不是不想,只是怕冲撞了公主,到那时您得费力气生气,我得费力气受罚,对谁都不好……”
你看!
果然真诚才是必杀技。
她这么诚实的说出心里的顾虑,倒让卫欣彤不知如何接话了。
好在有李老夫人适时的扯开话头。
在座位上如坐针毡了一个多时辰,终于等到太后总结性的发言,“行了,时辰也不早了,老夫人还得回祁州,哀家也不好再留。今日召老夫人入宫也是皇上的意思,沈府的事,老夫人年岁已高,还望莫要伤神才是。”
李老夫人屈身道谢。
太后又点千澜,“好生替哀家送李老夫人出城。”
千澜急忙起身应道:“是,娘娘。”
“行了,都退下吧!”
……
从仁寿宫出来,千澜忍不住松了口气,装了一上午的仪态在这一刻跨下,她甚至不顾形象地扭了扭腰。
李老夫人全当没见到,依然步履轻浮的往前走。
“老夫人且慢!”千澜却拔腿追上她。
“何事?”
她语气不冷不热,很平淡也很疏离。
千澜笑了笑,朝她福身,“今日要多谢老夫人为我说话,从前我行事不妥,得罪之处还望海涵。”
李老夫人听她这话,沉着的脸倒是露笑了,“赵姑娘,我虽不喜你的乖张做派,但你所做的事却都不是什么错事,说得罪老身,倒是太过了。”
沉默须臾,她又道:“当日你说得对,老身过去对寂哥儿确实有些固执偏激,那么多年确实亏欠他们母子不少,但如今我也已经行将就木的年纪,文清侯府亦不复存在,老身能弥补的不多,也并不打算弥补,今日善言,不过是看在你双亲的面子上,你不必谢我。”
说到此处,她目光一暗,自嘲的笑了笑,“我竟到如今才知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她重重叹息,然后沿着甬道一步步的朝前走去,单薄的身影如同风烛残年。
她的声音也在和风中有些忽远忽近,“千澜,寂哥儿能遇着你,是他的福气。”
这是今日她跟千澜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此生她与千澜说的最后一句话。
五日之后,祁州来人报丧,李老夫人病逝,享年六十七岁,葬于沈氏祖坟。
第355章 春闱放榜
四月中旬,春闱放榜。
原本该是四月初放榜,但今年因为军田案,皇上觉得开年不利,特地让钦天监选了个利国利民的黄道吉日,决定在这一日放榜,改改这一年不利的开头。
其实四月初和四月中旬区别也不大。
在念娘心里这也是一桩大事,先头那夜她就没怎么睡,好不容易等天色稍稍泛白,她便等待不住了似的从床上爬起来,更衣洗漱后径直来到揽月居。
彼时千澜还在睡觉,陡然听见外头的说话声,迷迷糊糊爬起来。
念娘已经穿戴整齐挂着笑意走到她的床前,见到她坐起,惊喜道:“姐姐今日真是早,我昨晚都没怎么睡。”
千澜的起床气已经被念娘磨得所剩无多,听见她这么说,自然明白这丫头是担心今日放榜的事,她起身披衣,揉了揉太阳穴,“念娘你就放心吧,表哥天人之姿,能考上的。”
四月的气候已经渐渐暖和起来,千澜换下厚重的袄衣,今日特地穿了件浅紫的褙子,讨个紫气东来的好运势。
一大清早,唱经楼的皇榜前已经人满为患,有些是前来看榜的学子,在看过名次以后,朗声大笑有之,唉声叹气有之,嚎啕大哭也有之,余下还有许多想着榜下捉婿的老爷们,众人的喧闹之下让千澜整个人都有些懵。
但念娘很雀跃,像个泥鳅似的一股脑钻到人群之中,千澜跟都跟不上。
相反,当事人廖瑜却对此事表现得很淡然,甚至站在人群的最后,神色随和的看着周遭的一切。
千澜也实在懒得钻进去和他们人挤人,根本没地方下脚,于是安排赵霁和易霜好生跟着念娘以后,自己越过人群走到廖瑜身边。
“表哥,你怎么没去前头看榜?”
廖瑜听见声音,扭头望向千澜,笑道:“无论考中与否,结局就摆在那里,我急或不急,作用都不大。”
他这话,倒是真的豁达。
这让千澜想起自己当年高考,闺蜜在慌里慌张的查成绩,扭头问一旁淡定啃苹果的她为什么一点都不紧张。
当时的千澜冷笑一声,三两下啃完苹果把核丢掉,朝闺蜜抛媚眼:“考没考上答案都在那里了,我紧张也就只能浪费一点表情。”
闺蜜一愣。
这种淡然真的很让人着迷。
想想也是,紧张这种情绪有时候真的很多余,如果结果好,皆大欢喜,要是结果不尽人意,那就努力让下次的结果变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