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蓝青有些感慨这一场闹剧,顺着他的话头,问想出什么了?

“虽然我不喜欢他。”乔巧投来有些怅然的眼神:“但看他抱着纸箱走人,还是有些伤感。不是伤感他,是伤感我自己。”

昨天下午,冰冰抱着自己的一堆东西走人时,乔巧还是选择去送他。尽管他对他芥蒂尤深,但裁员真的到来,还是有些伤感。再加上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保不准以后还要用到,于是他将冰冰送到了工区门口。

路上乔巧问冰冰下一份工作打算干什么?

“先回老家休息一阵再说吧,趁离 35 岁还有几年,保不准会去考个公务员。”冰冰扯出一个笑:“虽然我这么多年混的不怎么样,混账事做了不少,心思也没怎么用在工作上。但还是很累。”

尽管冰冰被裁员这事,乔巧心知肚明自己也不是个好货,在其中充当了枪手。但面对工作,天下打工人宿命相同,所以对于冰冰的话他深有同感,也应和着说对:“读书二十年,毕业后雄心壮志要挣大钱,以为自己真的坐上了通往幸福的列车,但原来只是燃料。钱没攒下多少,头发倒是掉了很多,还落下不少病。兜兜转转这么久,当初嫌弃毕业就考公的那一批,现在才发现,人家只是想通的比我们早。”

“走哪条路都会后悔的”冰冰喃喃,却忽然转换话头,问今天几号?

“5 月 12 号。”怎么问这个?

话出口,又反应过来。乔巧打开飞书,于搜索框输入冰冰最近负责的项目名称,找到了文档。而其中有句话是

“预计 5 月 12 号,Q1 结束。”

难怪代打卡的事发生在上周,而 5 天过去,今天才抖出。留这点时间,是让冰冰将项目第一阶段完全收尾。

员工可能会输或者赢,但资本家,绝对不会让你占到半分便宜。

??85. 在努力拿起这金箍棒成为齐天大圣,不用撑起一片天,只需撑起自己

星期五,盛蓝青在贵司实习的倒数第一天。换句话讲,是人生新篇章的前一天。

在将电脑和工卡归还前,她做了最后一件事,即在团队大群里,给每个人写了一段临别赠言。

其实这压根没有必要,但盛蓝青心思不少,想着以后万一还在这行,这些人保不准要联系,万一哪个飞黄腾黄当了领导,抑或突然又有一位想去创业,最终还能拉上自己一把。反正今天也是闲着没事干,不如就写几个字,来从精神层面拉些这些人对她的好感。

打完长长一堆话,分别艾特众人后,盛蓝青如释重负地合上电脑,给在场所有人说出再见。

已经收拾好所有东西,打算抱着电脑归还至服务台时,King 却忽然从工位中抬头,说等一下。

下一秒,陈庆慨抱着个蛋糕从拐角处走来,说是 King 送她的。

这蛋糕算平平无奇,但 King 的心意实在难得,毕竟昨天冰冰走时,她也只是叫上冰冰在会议室里谈了会话。

盛蓝青将包装拆开,手伸出,衔来插在蛋糕正中的小小贺卡。上面写着八个字:

“身似轻燕,如意自在。”

鼻腔忽然就有些酸。在场所有人都问过她要离开的原因,陈庆慨万般不舍,乔巧更是找她谈过继续留下的好处。唯有 King,知道她真正想要什么

在利弊都考虑清楚之后,走自己想要的路。

而她也从不欠缺,作出决定并为之承担责任的勇气。

她像第一次见到 King 那样,将最大的、也是切的最漂亮的那块蛋糕端给 King。画面重现,连 King 都不禁失笑,说她一直这么伶俐。吃了两口,又将盛蓝青拉去茶水间,忍不住开口:“我知道现在的年轻人不爱听上司讲话,觉得烦,也认为装逼,但我还是要给你四个忠告。”

盛蓝青心想领导难得认清自我一回,又赶紧点头,作出虔诚的聆听模样。

“一、好好工作。对于女性来说,职场算是比较公平且能展示自我能力的地方;二,买保险。给你爸妈和你都买,回去好好查查。对于独生子女来讲,保不准以后能救你一条命;三、学会跳槽。在一个地方待到死,工资也就那么一点,见识也就那么多;四、学着投资,但要非常谨慎。工资是死的,钱是活的,只有钱生钱才是硬道理。”

没有“拉通、合力、咬合、漏斗”等等这些黑化,King 这次实打实的,对于马上要真正进入职场的盛蓝青,给出诚恳又实在的建议。

尽管盛蓝青一直对 King 颇有微词,但不得不承认的是:她是快自己多年的指路灯,告诉自己,职场女性,压根不输男人。她可以美丽与能力兼顾,潇洒又自如

弋?

最终盛蓝青给部门所有人鞠了躬,抱着电脑下楼。

陈庆慨急忙也凑过来,给 King 请了个假,说要陪她一起。又猛吸入几口凉气,路上问盛蓝青写临别赠言时有没起出一身鸡皮疙瘩,毕竟有些用词实在可怖,譬如“受益匪浅”“感恩遇见”“未来一定会相见”。

盛蓝青摇动手指,说非也非也:“人与人之间,伤心的话不要讲,但客套话可以多来点。比如我现在夸你玉树临风、是年轻时候的木村拓哉再世,又提到就此分别,这一辈子都忘不掉你这个人,你会怎么想?”

“我会觉得虽然你说的夸张,但的确是实话。”

“现在理解了么?”盛蓝青抛去一个媚眼:“这是我在这栋写字楼里修炼的课程之一:维护人际关系就像盖楼,不能在最后烂尾,得有始有终。”

理解。陈庆慨煞有其事地赞扬盛蓝青,拍了一顿马屁,现学现用。

到最后盛蓝青站在写字楼下,对他挥手说再见时倒真有些伤感。陈庆慨苦着一张脸说真的要离开了,没料到时间过得飞快,关系匆匆而来,又慌张结束:“我来公司的时候,是你来接我的。没想到现在是我来送你。”

盛蓝青抬手,拍了拍他的肩,也有些怅然:“这一场经历,真实得我能记起好多细节。恍惚的又像梦一样,猛的结束,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但遗憾的是,还是没有和你修成正果。”他耸肩,苦笑:“反倒零碎见证了你的另一段感情。”

盛蓝青却并不认同他这话:“人和人的交集总是阶段性的,正果这个词太夸张,谈恋爱是正果?结婚是正果?我认为都不是,毕竟恋爱了也会分手,结婚还有可能会经历家暴出轨貌合神离。我觉得对于我俩的关系来说,相遇就是正果。对于我自己来说”

她停顿了下,思索用什么措辞来讲最合适。而后忽然笑了,她记起了《明朝那些事儿》的结尾:“对于我自己来说,按照自己的方式去度过人生,就是我的正果。”

陈庆慨还要送她到工区门口,她却拦住他,说再走伤感情绪只会更浓,他们又不是再见不了面,不如让她一个人走,好好看看公司最后一眼。

于是从进入到离开这里,盛蓝青如第一次来公司般,将周遭认真记在眼里。

但脚步仍旧轻快,毕竟这是她来公司后,第一次在下班时看到天还是亮的。夕阳斜射,穿过写字楼之间的缝隙,有一束雄壮的光,正好打在她身上,波纹流动。

于是大闹天宫的神器就变成了这束光。她一直在努力拿起这金箍棒成为齐天大圣,不用撑起一片天,只需撑起自己。

她欢快着给付灵芝发出消息,告诉这位美女自己已经离职,回家先放点东西,然后去海底捞搓顿火锅。

上周末付灵芝与沈秦见面后难受了几天,但也仅限于几天,因为老天待她终究不薄,在送走一位不值得的人后,她拥有了另一位更年轻、更帅气、更贴心的大棉袄:

棣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