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这段刻薄讽刺，付灵芝直骂嘴毒，拉住好友的手说忽然记起盛蓝青评价某个男人时的措辞，放在这里也相当合适。

盛蓝青一愣。

“锦衣夜行时的路灯。”付灵芝激动摇手：“不过这里应该改编一下。低配冠希是锦衣夜行时把路灯背在身上，身怕别人看不到。”

是她当初用来评价蔡戎的话语，付灵芝来出个扭曲拼凑，听起来也倒有些所谓。盛蓝青捂脸，赶紧说算了，略过这位男人吧，以后不要再提。

付灵芝了然，话题转一转，淌去了自家八卦：“我公司的友商，要求实习生自备电脑那个。他们去年年底不让招实习生啦。”

这位美女在公关部长期混迹，只比盛蓝青大上几岁，本科时便通过日常转暑期进入号称“绝经之地”的美妆外企，和领导关系甚好，如今已是“嫡系”。

至于她嘴中的“友商”，是一家日用品巨头快消公司。盛蓝青点头却疑惑：“那么多杂活，没有实习生他们能忙过来么？”

付灵芝啧啧：“所以不走人力啊，实习生偷偷摸摸线上办公。工资用各种发票开，避劳动法又避税的。”

“线上办公能学到什么？而且这是打黑工啊，那实习证明呢？”

“没有，老板要一个牛马，实习生要的只是能写在简历中的大厂经验。所以我同事告诉我，那个公司的实习生基本只干三个月就走了。”

了解。有的公司总认为自己给予实习生职位是施舍，大厂都要你了还想怎样？其实实习生小九九也不少。你把我当马喽，让我做机械型重复性劳动；我待你为衣裳，只是简历中添加自我价值的一笔，各取所需。

矛盾的是，哪怕大家都心知肚明很多实习不过是上去充数、胡编乱造，但企业依然要求校招生经历丰富，并在明知夸大的基础上舌粲莲花并自圆其说。而一旦简历不够光鲜，号称“人才库”的垃圾桶便是最终归宿。

盛蓝青喝下口咖啡赶时髦评价：“外企有自己的降本增效方式。”

付灵芝笑着应和。两人叽叽喳喳，行走路线转移进路边干锅牛蛙店。

原来走路也很累，难怪网红大道上天天摆拍的模特那样瘦，盛蓝青合理怀疑是走路减脂的效果。而牛蛙滋阴壮阳，正好用来弥补今天流失的气血。店里热闹，进入的瞬间脱离方才的类似小资生活，长大开腿坐下回归本我。

二人话题也再度变化，付灵芝扑闪着网感大睫毛，挤弄眼睛。她已然忘记蔡戎姓名，毕竟男人太多何足挂齿，有记不相干姓名的脑容量，不如放来存储八卦。她撇撇嘴，将话题一拉：“那奔驰男呢？有后续么？”

没有。盛蓝青忽然有些烦躁，她将刚上桌的牛蛙恶狠狠送进嘴里咀嚼，仿佛是在对蔡戎进行惩罚似的。两人分开之后，蔡戎没给她发过消息，哪怕是那句稀松平常的“你在干嘛”。他当然没有人间蒸发，反而罕见地在朋友圈中闪现，分享出两次手游胜利的结算截图。

她意识到，且事实证明她被钓了。而钩子抛出，拉起的不是爱情而是“胜负欲”，一旦好胜的心理作祟，智能时代，当代人的初步行为便是期待对方的消息，势必要看谁先低头找上门。

敌似动非动，盛蓝青也跟上。在见付灵芝的路途之中，她分享出一条动态，是前不久她和男性朋友在公司楼下一起抽烟，被同事偶遇拍下的照片。画面模糊却有氛围感，像一对热恋的情侣。配文无一字，只分享出两只动漫小人贴贴的 emoji。

“还没有。”她实话实说，没有撒谎的必要。

于是盛蓝青的近况在此次对话中彻底了结，付灵芝习惯性叹出长长一口气，开始讲述自己的经历。

其实付灵芝的故事大同小异，因为目的确定，即结婚。更精确来讲，是找个上海本地稍微有点钱也长得不错的男人结婚，所以她的八卦流程基本一致：见男人，聊不和，分开，下一位嘉宾登场。

盛蓝青不太理解，付灵芝为何对结婚这事如此渴求。千禧年代了都，《亢奋》中 Jules 都讲了“you?need to catch a dick”,而不是“man”。在恐婚恐育结婚率和生育率双双暴跌的如今，居然还有个靠自己能舒服一辈子的美女，如此执着于生小孩。

而付灵芝本人也思考过此种心态，得出的结论是“无解”。她从小家庭和睦，父母相敬如宾，是“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的杰出代表。作为在爱里生长的小孩，婚姻于她而言极其美好。再之可能天生雌性激素分泌旺盛，看见小孩便觉得可爱，想要亲亲抱抱，所以结婚生子这样的人生轨迹，对她而言再合适不过。

但她又坚持“子宫道德”，为给小孩良好资源，只将未来丈夫的户籍范围框定在北京上海，毕竟江苏考卷难度她深有体验，不想让孩子步她后尘。但作为南京人又不想离爸妈太远，于是范围再次缩小：上海。

可惜户籍就是一座横山，挡在她和所有的相亲对象之间。玩可以、恋爱可以，但提到结婚，男人便大惊失色，再刻意疏远。如今沪飘几年，相亲对象数不胜数，可惜依旧没有所获。

要户籍、要颜值、要财力，她的美貌和学历还不足以支撑她同时拿走这三样东西。

虽然她年轻，但恨嫁之情愈演愈烈。俗话讲成家立业，她工作稳定收入不低，当初也是卯中外企 life work balance 的缘故才进入，已算立业。如今每晚想的便是成家，掰掰手指盘算如何在上海找到结婚对象。她慌慌张张，总觉得时间不够，除去使用交友软件，前不久还采取新相亲方式：徒步。

上海徒步的团数不胜数，付灵芝咬咬牙选择报名领导推荐的高价位那一梯队。两日一晚周末来回，地点定在括苍山。年龄限制在 35 岁之内，学历 985 往上，留学生也行，还得对朋友圈进行考察方才审核通过，8 人发团。

只有上海才会存在这么奇葩的东西。报名时付灵芝咬牙痛骂，付款 7800 后她咽不下这口气，因为这并不包括购买 Lululemon 的花费。她特意去小红书一小时之内编纂出条帖子，没想到一觉起来点赞量破了 2000。看着数据，又不能转换成金钱，憋屈的劲还是消不了。

但愤怒在入团后化为乌有。首先是景美，天蓝得放佛进入世外桃源，阳光一洒小风一吹别提有多舒畅；其次是体验，高价团和好酒店一样，钱主要花在服务和体验。商务车拉行，夜晚住在舒畅的帐篷中，闪烁出在上海因霓虹灯光稀释的星星点点，好像回到小时候；最后是社交圈的拓展，这个混律政，那个做供应链，还有几个不务正业的二三代。

队伍内男生质量其实都不错，然而她瞧中的，是长得最好看那位。夜晚篝火聊天中，她 P 图自己的曼妙身材，眼神却如箭，利落跃过火星，穿出黑暗，抵达对方朦胧的帅脸，还有全套装备上的几只鸟：始祖鸟。

勇敢追爱是付灵芝本色，抛媚眼、装腿瘸、再于爬坡下山时进行一些有意无意的肢体触碰。然后，非常顺畅地在添加所有人微信后，也要到了最好看那位：Roe。

两人加上微信后有一搭没一搭在聊，主动开启话题的次数她占多数，Roe 也并未提出见面。付灵芝有些慌张，这都加上微信第二周，越拖延则见面的概率越小。她按捺不住，在和盛蓝青见面之前，于出租上还是斟酌语句几次，最后略显轻松地发出：“这周末有空？一起吃个饭？”

但 Roe 到现在还没回她消息。

有些烦躁，但还是在给盛蓝青讲述到这里时刻意修改了下故事情节：“他约我见面，我还没回。”

“钓着他？”盛蓝青是肯定的语气：“也对，男人就爱吃这一套，越主动的越不喜欢，反而在意对他爱答不理的。”

一句话戳进付灵芝痛点。谁说只有男

铱驊

人这样？明明女人也是。其实那天徒步后还有另外一位男生主动给她发消息，但她嫌弃人家长了张肾虚脸，又看他哪哪都不顺眼，甚至讨厌起了人家的网络地址，发出“切”声，心道微信地址是冰岛的中国网民比本国人口还多，这又哪来个文艺装逼男只是付灵芝的看法，切莫带入自己生活。支持 Ip 地址自由，我还经常切歪屁恩上网呢??？

急着结婚是一回事，但美女挑挑拣拣是另一回事。她举起手机笑意盈盈，嘲讽性质地让盛蓝青观摩冰岛男的微信地址，通知栏却不合时宜地跳出。消息显示：“我这周末有事。”

发送人是 Roe。

气氛陡然尴尬，盛蓝青先是一怔，而后哈哈两声掩饰：“你看看这男的，你不回他消息，他还说自己有事。”

谎言被戳穿得如此之快，让一向厚脸皮的付灵芝也刹时红脸。还好转折足够迅速，平复了她想杀掉这死男人的心情，因为 Roe 马上又发来第二条：“下周五晚上？”

而这消息提醒仿佛是会传染一般，盛蓝青的手机也募得亮起，陌生来电闪烁。她疑惑接上电话，接着由瞬间转为震惊。

电话那头是操着粗重口音的外卖员，他说：“你好，给你把花放门口了，记得取。”

04. 职场上越会表演，机会越大，尤其在新领导面前

盛蓝青坚持认为，女人要将男人提供的价值最大化。这句话她也同样说给付灵芝听。而当对方问道此话怎讲时，她在屏幕中微笑，继而镜头一转，前置换为后置，框定在手机之中的，是一大束黑色包装纸裹住的红色玫瑰。草草一数，半百的朵数。

这花不是她最喜欢的类型，原因简单：上海不缺这些美丽玩意，花的装束也能卷出一番天地，而这束玫瑰，漂亮得有些过于稀松平常，是在外送软件上随便一搜索便能瞧见那种。

美却庸俗，一点也没独特性。换句话讲，蔡戎对她有心眼子，但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