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误会既幼稚又低劣。

荷尔蒙分泌最旺盛的年纪,许多人都将异性放在“猎物”的位置上凝视。男人们自是不用提,女人们也有自己的捕猎方式。

比如女生们看仲夏。

一米八六,身材完美,鼻梁高挺。他也许很行。

她们叽叽喳喳地研究着,不知道他有没有经历,玩得花不花,如果有机会也可以试试。感觉不会亏。

朱贝贝,她们问,你是不是就看上他这一点?你好会挑哦。

朱贝贝心里起了火,面上却笑着,能不能换个人聊?怎么了,我亲了他就代表我对他有兴趣?那天气氛那么好,好看的我都亲。

她从来没想过这样的话,会从女生这边传到男生那边,传去仲夏耳朵里。

她精明聪慧圆融,却总忘了自己太扎眼,会引来嫉妒。她所在的圈子里都是老狐狸斗法,如何应对她谙熟于心。但对同龄人的恶意,她还是天真了。

仲夏从此不再理她,走廊见面也会匆匆躲开。

几次想和他说开,都没有合适时机。贝贝甚至想过要堵到他家去,却又拿到了实习 offer,选哪个,是不用衡量的事。

她和他终于成为了陌路。

深夜加班的空隙,她虽然不再悲伤,却也禁不住去反刍那晚的吻,她被他全然包裹,他不比自己少一分热情。

但任谁听到这样的流言都会不舒服。加上他本就不喜欢自己的行事风格。仲夏那么骄矜的人。

朱贝贝也并不以自己的手段为傲。

她从小就不喜欢自己像朱长跃,但那时她并不敏锐,无法察觉到这份不舒服的根源。等到了这个年纪,她自然就明白,她的基因里带着朱长跃的精明,与生俱来。纵使她从来没想做什么纯情小白花,有时自己待人接物的下意识动作,也会吓自己一跳。

她是高中入了门的。

因为漂亮富裕学习好,起初她本来是被排挤的对象。但慢慢的,随着她开始花心思,她就变成了最受欢迎的人。这种受欢迎一路延续到大学和研究生。

她想,基因无法改变,不如利用。利用这些她看不上的东西,将自己所在的环境变得更舒服,变得更利于她发展。

她感谢万事皆有利弊。

但不管怎么样,她像朱长跃,朱长跃是高兴的,会给她钱给她资源。她何尝不知他想要儿子,她要尽全力得到儿子本应得到的东西。

不像张束。

为了面子上过得去,她去纽约数次,终于留了一顿饭的时间给张束。她提出去张束家看看,张束只淡淡拒绝。那顿饭本就尴尬,两人虽出自一个家门,彼此间有些怜惜,但生活到底不同,对话生硬,有许多空白。不知道为什么,朱贝贝在张束面前,就不愿去戴面具,宁愿空气凝滞。她那时以为是自己实在不喜欢张束。

饭后,朱贝贝要请,张束却不愿,推拉几次后朱贝贝失去耐心,改成 AA。即使 AA 都不算便宜。

几天后,朱贝贝在 K-TOWN 醉酒,电话拨到张束手机上,张束只得裹着羽绒服搭地铁去找她,又花了一笔钱,喊 uber 载她回自己家。朱贝贝醉得要命,就算问到酒店,也问不到房间。

醒来,张束已经去上课,朱贝贝被张束简陋的房间震惊。她留了些钱给她,还去超市买了三百刀的吃食。

张束说了谢谢,却也说,“后面别再来找我。”

朱贝贝喘着气睁开了眼睛。

好长的一场梦,梦里,她在美国上学,她和仲夏接吻,她去看张束,张束对她放了狠话。

她慢慢清醒过来,意识到有人紧搂着她的腰,原来是仲夏。他们一起过夜了。

也许仲夏忘了,这是他们一起过的第三夜。

她拨开他的手,轻轻支起身子,靠坐在床头,再无困意。

张束的狠话是梦的加工。实际上,那次见面后,两姐妹再无联系。

许多年后,她们成为好朋友,张束告诉她,朱贝贝留的钱,比周茵和周君多。她又说,我早知道你酗酒。

朱贝贝仔细想这十年点滴,有两件事她很庆幸。一件是和张束的友情与亲情,融化了她石头一样的心。

第二件。

她看了看身边熟睡的男人,又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六点了。

朱贝贝将床脚的抱枕塞在仲夏怀里,轻手轻脚下床,拎着衣服走出卧室,离开了他的家。

仲夏醒来时已经快到中午,他确实不敏感,怀里换了对象依旧好梦安然。

朱贝贝给他发了微信,“忙,先走了。”

他想着,昨夜是不是一个好的开始?她终于接受他作为另一半了吗。

周末他给贝贝发了不少微信,又怕逼得太急,还是停了手。自己也得加班,要开的会无穷无尽,没有太多留给心脏七上八下的时间。

那之后就是新年假,朱贝贝依旧没怎么联系他。仲夏失落,但也觉得正常,平时朱贝贝就是这个风格。

等再返工,仲夏才意识到不对。工作狂朱贝贝没来上班。

他不管不顾坐电梯去她所在的楼层,遇到老同事,问朱贝贝人呢?问完才觉得失态,又说有业务上的事联系。老同事了然,你们关系一般,又不在一个组,肯定不知道,她提了离职,流程都快走完。

什么时候提的?

那就不知道了。

仲夏想到她留宿的那夜,觉得有些喘不过气。

中午,他开完会,立刻开车去了她暂住的酒店,她在那里包了一间长租房。

可前台却说她退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