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宇伸手,跟他击掌:“太吓人了,对方怎么还有枪,太嚣张了,不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有预感,这案子马上就能破。”

范旭东自认不是感性的人,但在这月夜的省道下,鼻子和眼眶竟有些发酸。不到一天的时间,仿佛过了很久,竟有了久别重逢的意味。

突然,他看到一个人的影子,表情凝滞。

是张战。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呢子大衣,立在警车前,冲范旭东点了点下巴,算是打过招呼。

范旭东说不出什么感觉。在那次会议上,因为何年,他和张战针锋相对,就差指着对方的鼻子骂他是黑警了。眼下,张战却仿佛放下了恩怨,神情里竟有着平淡与温情。

以张战的身份,他完全可以坐在局里指挥,不用出现在这里,但他却来了。

范旭东一时猜不透,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在过往与当下的案子里,又站在哪一方。

陈宇的手机响了,她看了一眼来电号码,做了个手势,示意有事。接通电话,几秒钟的时间,她脸色陡变,挂了电话,深吸一口气,说:“姜涛死了!”

“什么,死了?”范旭东仿若在云雾缭绕的午夜一脚踩空,他似想起什么,神情肃穆地问,“什么时候死的。”

“看新闻!”陈宇拿出手机,点进一个新闻 APP,把手机递给范旭东。

范旭东接过手机,抬眼看过去,页面上,有一条新闻。

重磅新闻:豪门夫妻同床异梦,著名赘婿因招妓猝死

(记者 周娜)今日晚点 23:35 左右,一名女性工作人员(疑似性工作者)拨打 120 急救电话,称万豪酒店有人突发心悸。医护人员赶到现场时,当事人已无生命体征,现场发现残留的助兴药物。初步排除他杀可能,死亡原因可能是因为服用助兴药物引发的心悸猝死。本地警方已介入,具体死因待尸检确认。

据悉,死者姜某系唐城某药业董事长宋某的丈夫,其岳父为某二级城市前任副市长,家族在政商两界影响力深厚。此前,宋某与姜某常以“恩爱夫妻”形象出席公开活动。

23:35?范旭东把出事的时间念了一遍,一个画面在他脑海轰然炸裂。就在那辆急速逃离青山的黑色奥迪车上,冯白芷的手机上收到了“那个人”发来的消息:“03 号,永别了!”。

“等下,我去确认一件事。”

话落,范旭东转身走回到奥迪车前,敲了敲窗户。

冯白芷摇下车窗,歪着头问:“怎么了?”

“‘那个人’几点给你发的短信?”

冯白芷拿起手机,确认:“23:06。”

难道半个小时前,就有人知道姜涛要死了?

青山之行有惊无险,他们三人活着,他以为“那个人”失算了。但眼下看来,还有一种可能,“那个人”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姜涛。

一场惊心动魄的追杀,不过是个刺激且惊险的烟雾弹。

棋局博弈,对方棋高一着,他们再次晚了一步。

范旭东如坠冰窖,全身被寒意笼罩,双拳紧握,目光钉向张战。

呜呜呜又完啦

很快就又有啦!

【哑蝉】46:行尸

唐城,锦江花园,十二楼。这里,原来是何年与黄燕北的家,俩人离婚后,女儿果果和房子都留给了黄燕北,何年只拿了几万块钱。

或许是做多了亏心事,离婚后,黄燕北失眠的毛病越来越重,总在漫长的夜里辗转反侧,光怪陆离的噩梦成了入夜的常客,扰得他心神不宁,常常被惊醒。

为了不影响身边人,他不得不和女儿果果换了房间。

他睡女儿卧室,女儿跟他如今的女友廖芳菲一起睡。

失眠伤身,但他不敢吃药,哪怕是自己公司生产,经过多项临床试验、监管审批、层层检测后才出现在市面上的药,他也不敢吃。

其实,他本就知道,“药”这种东西,太阴毒,能操控人心、能害人,更能杀人。但当第一次真实地目睹过,那种震撼的余悸,时不时会在情绪里闪现。活生生的人被注入药水,变得失控,开始发疯,没了尊严也没了羞耻感,宛如一只发情的野兽,或是一具无知无觉的行尸走肉,任人摆布。

那时,他是人,尚有良知,良知作怪,会后怕,惊惧。但后来,见得多了,良知和情绪上都长出厚厚的一层茧子,再遇见,就见怪不怪,麻木了,甚至沦为帮凶。或许,身体里“人”的成分,也被稀释了。

姜涛对他说过,“贩毒,吸毒,是大罪,我不会碰,但药不会,药是治病的,治病就会有风险,若想遮掩一场因‘药’引起的事故,能找的理由很多,掩盖的方法也很多。”

认识姜涛后,知晓他犯下不少恶,但仗着身份,无人敢查。甚至很多时候,不用打招呼,就有人跳出来,主动帮忙出头或是息事宁人。于是,黄燕北信了姜涛的话,这世间的人本就分三六九等,总有人拥有肆意妄为的资格。

所谓法律,在一些人眼中,不过是游戏。

曾几何时,他也不懂,宋家的女婿,虽私下会被调侃一句“著名赘婿”,但在旁人眼里,他该是风光无限的。老丈人有权,媳妇有钱,孩子出息,姜家烧了多少辈子的高香,才换来一段这么好的姻缘。但就是这么一个风光无限的“赘婿”,为何私下会做着肮脏的“假药”营生。

后来,一次酒后,姜涛失言,说“药”是他的初心,是他来时的路,如若不然,他一个平平无奇的下等人,根本不会搭上宋家这条大船。如今,“药”是悬在宋家头上的一把刀,是对宋家的警告,让他们明白,别企图对他用歪心思,他若想给宋家找点麻烦,并不难。

拉黄燕北入伙,让他成为“走狗”的手段,并不高超,但好用。

姜涛从不吝啬分享自己赘婿的生活与憋屈,妻子宋金玲看不上他,却仍得在他身下承欢,为他生儿育女。老丈人宋重阳看不上他,却依旧得为他打点,擦屁股,见面三分客气。倒是宋家的小儿子宋金宝与他亲近,尽管这份亲近里,有目的,有算计,姜涛知晓,但不在乎。

能被人算计,是他著名赘婿的价值。

情绪上来了,姜涛还会哭,呜呜地,一抽一抽,像委屈的孩童。男人的眼泪,会让另一个男人卸掉防备。况且,他还是黄燕北公司大领导的男人,打好关系,说不定还能帮着吹吹枕头风,升职加薪。

与姜涛交心,最初,黄燕北就是抱着这样的目的。

姜涛说了自己的婚姻情况,黄燕北也得说,有来有往,几个回合之后,关系自然会更近一步。

而那时,黄燕北与何年的婚姻关系进入七年之痒。他们曾经因爱步入婚姻,这点,黄燕北从未怀疑过。但爱会被柴米油盐稀释,被日子蹉跎,变得面目全非。时间久了,两个人的日子里挤进了各种矛盾,大的小的,密密麻麻。

黄燕北越来越不想回家,但也没地方可去,只能躲在车里,听歌,抽烟,发呆。

后来,何年回家的日子越来越少,她升职了,手上的案子越来越多,披星戴月地忙。黄燕北觉得他们夫妻俩,像岳云鹏和孙越相声里说的,“你出去得早,我回来得晚,咱不得拜的街坊。”

黄燕北找过别的女人,并故意露出些破绽,吻痕,或是口红印,让何年察觉,期待她闹一场。但她的目光太淡漠了,看透了他的心计,甚至带着调笑,觉得无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