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长于单亲家庭、长期缺乏父母关爱的郭美婷,心理防线本就脆弱,再加上被黑医蒙骗,以为自己得了脏病。多重压力下,受到外界负面影响的侵蚀,成为“厕妹”。在他人恶意怂恿下,她嗑药,寻求嗑药带来的快感,最终把自己推入死亡的深渊。
眼下,种种迹象表明,那些怂恿并非偶然,而是凶手精心策划、有意为之的恶毒手段。
如果说巷子里录音机定时播放的秦腔是为了吸引警察的注意力,带着挑衅的意味,那出现在郭美婷房间里的秦腔声,更像是为了某种“仪式”。程晓霞和郭美婷是母女,两个人住在一起,郭美婷死了,就算没有秦腔声,程晓霞也会推开那扇门,早一点,晚一点,而已。
难道,凶手把录音机里定时的秦腔,当做自己犯罪的“logo”!
那个冯白芷,就挺爱唱戏的。
范旭东深吸一口气,努力回想,还有哪些细节被遗忘了:“冯白芷说,当年因为你的原因,害宿舍里的人被拐子拐走,关在地下室所以,你是什么时间回到华阳的?”
程晓霞的脸色,蒙上了一层灰,心里被郁结堵住,眼神迂回。她说了个时间,竟然比冯白芷回到华阳的时间还早。
“你回来这么多年,就没有曾经的同学、老师、邻居认出你?”范旭东问道,“你连名字都没改。”
华阳这座城不大,冯白芷改了名,彻底与过往切割,气质与曾经大不相同,没被人认出来,还说得过去,可程晓霞连名字都没换,竟也没遇见过熟人吗?
程晓霞摇了摇头:“没,我老家不在华阳,除了同宿舍的姐妹,跟其他人关系并不好。而且我只跟工作相关的人打交道,平时出门习惯戴口罩,或许碰见过熟人,但毕竟我‘死’了,说不定他们会当自己眼花。”
范旭东点头,算是认可了这个说法,在他准备继续询问的时候,耳机里再次出现声响。
“老范,冯老板想跟姓程的单独聊几句。”
“等下,我去见见她!”
范旭东跟曹瑞交代了两句,起身去到另一个房间,他没有绕圈子,直接问冯白芷:“你,到底为什么今天来分局送饭,谁让你来的?”
低沉的声音砸向眼前的女人。从见到程晓霞的那一刻,冯白芷就知道,她被“那个人”算计了。
藏匿在暗色里的人,把她若木偶一般,推出来扮演“凶手”。
冯白芷试图分辩警察对自己的怀疑有几分。思绪里痒痒的,一些情绪在乱窜。
“两条人命了,你还不老实交代。”
“人不是我杀的,我……”冯白芷知道,自己的辩解很无力,她垂眸,顿了顿,“我可能又被人利用了,今天来分局,的确是有人让我这么做的。”
“谁?”
冯白芷把自己如何受伤,如何去到医院,那个护工如何给了自己“指令”的事,如实说了。
“你当时就应该跟警方联系,说不定这会人都抓住了。”
“我就是好奇,我真的,真的不知道会在这里遇见程晓霞,也不知道她女儿死了。”
范旭东安排人去查那个医院的小护工,却被告知根本没有那个人,她应该是乔装打扮之后混进小医院的。跟冯白芷搭上话之后,从后勤通道离开,避开了摄像头。
有人利用了冯白芷的仇恨与好奇心,把她引入了一个圈套。
“我能单独和程晓霞谈谈吗?”冯白芷向范旭东请求道,“你们可以全程监控。有些问题困扰了我很多年,我想从她那里得到答案。问完之后,我一定好好配合你们的调查。”
“老范,这合规矩吗?”
“我去打个申请,这案子目前看来比较复杂,得活泛着办。”
范旭东去打了申请,随后安排人把冯白芷和程晓霞带到一间有监控的审讯室,安排两个人盯着。他端起茶杯,揣上一包烟,径直走向监控室。
再次见面。冯白芷盯着那张脸,思绪万千,终于问出了那个在心底压抑太久的问题:“你跟他们,到底是不是一伙的?”她的声音,带了重重的鼻音,说出的话,一字一句都是僵的。
虽然过去了很多年,但程晓霞立刻明白,“他们”指谁。她摇晃着脑袋,像拨浪鼓:“不是,不是,我们不是一伙的,我也是被骗的。”
程晓霞哭了太久,眼睛红肿,眼球疼得似要爆炸。原本,她无时无刻,脑海里都会浮现女儿躺倒在地板上的样子。脸色发青,冰冷的身体扭曲着。
可眼下,见到冯白芷,竟有些心虚。
“离开地下室后,你去了哪儿,又是怎么回到华阳的?”
目光从冯白芷身上移开,迫切地想给视线找个支撑点。
程晓霞面目有些扭曲,说的话,带着微颤的尾音:“我被他们卖到唐北的一个荤场子,女人去到那种地方,是个什么下场,你应该能想到。才一年多,我就得了病,大失血,老板以为我死了,觉得晦气,给我灌了药,让手下把我扔到郊外的一个垃圾场里。没曾想那一夜下了场暴雨,我被雨浇醒,用尽全身力气爬出垃圾场,走了很久很久,遇见一个拾荒的老人,老人帮我给家里打了电话。
是我大方言:父亲接我回去的,我昏迷了三天三夜,才捡回一条命。我人刚醒,就让大报警,但大和娘却把我关了起来。后来我才知道,因为我的‘死’,上头发了抚恤金,钱已经被他们用来给大哥娶了房媳妇,大怕别人知道我还活着,会把钱要走,就一直把我关着,想偷摸着给我找个婆家,嫁了。”
程晓霞语速极快,说完,差点喘不上气。她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她的人生路,走了小半辈子,不管愿不愿意,一遍又一遍,苦难都会卷土重来。
想到这里,她心如死灰。是她这个当妈的把苦难带给了女儿,该死的人是她。
冯白芷想起了自己在地狱里挣扎的那些年,又想起虽生死不明,但不管是生是死,都逃不过被苦难折磨的杨莹和刘渭华,心里窜出火。尽管知道程晓霞刚没了女儿,正陷在极度的悲伤里,还是没忍住,甩手给了她一个巴掌。
早就想打她了,当年,若不是她的固执与任性,非要去唐城见网友,她们不会经历那些悲惨。
“别动手。”盯着她们的人说。
“我不是故意瞒着不说。”
程晓霞捂着脸,带着哭腔叫嚷,那段日子水深火热,太过不堪,若被人知道,她的一辈子就毁了,生死是命,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得活。她就当自己真的死在了大火里,何况,受了那么多折磨,惊了,怕了,别无所求,只想活着。
“你懂这种感觉,对不对。”她的语气带着质问,“你不是也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舒舒服服过了这么多年吗?”
面对冯白芷,程晓霞想振作精神,却总是功亏一篑。
舒服吗?好过吗?冯白芷想,其实并没有。
“我跟你不一样,我跟警察说过的。”冯白芷看向摄像头,绷直的嘴角带着讽刺。
有人从审讯室门口路过,听到冯白芷的话,顿了顿,目光变得晦涩,然后离开。
这几个女的都好难,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