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昭抽搐地醒不过来，她的心脏剧烈地跳动，呼吸急促且混乱。在这漫长而幽暗的过程里，她终于看清楚了陆染的那张脸。

原来她与他，相遇重逢了这么多次，原来她一直在渴望知道的答案都是有关于他。原来她所有莫名的情绪和止不住的眼泪也都是因为他。她就这样进入了记忆的梦魇中，怎么也醒不过来。

陆染打开了房门，看着昏迷的林昭昭，冲动地跑了过去，他不停地摇晃她的身体，大声质问道：“你们对她做了什么？她怎么会这个样子？”

“我没做什么啊，就是他们说想知道自己到底经历过什么。我就把曲菁菁留给我的那瓶东西用掉了。”医生陆染将药瓶递给了陆染，他低着头看着那瓶泛着蓝光的东西，感觉这颜色似曾相识，“曲菁菁？金一觉留下的？这是，这是幽冥液？”陆染不太确定地问道。

对面的人点了点，陆染却异常担心，他记得金一觉说过，林昭昭是普通人，承受不了幽冥水所带来的影响，一不小心就会导致她魂飞魄散。他没想到金一觉最终还是给林昭昭使用了这幽冥液，只是他不知道这是金一觉为了林昭昭特制的。

他刚想起身再去查看林昭昭的情况，他心绞痛就又痛得厉害，但他还是关切地注视着病床上的林昭昭，生怕她再也醒不过来，“林昭昭，你醒醒，林昭昭你给我醒过来啊！”

“你不要再晃她了！你个死鬼差！”旁边还在昏迷的病人陆染“噗”的一口血吐了出来，他一睁眼就看见陆染一直死命地在晃动林昭昭的身体，他生气地忍不住骂道。他使出全身的力气，钳住了陆染的肩膀，“我问你啊，死鬼差，你还要不要活下去？”

陆染看着对面这个自己的眼睛，有些惶恐。他的眼神充满威胁却又充满期待。他看陆染没有反应，便挑了挑眉毛，一脸嘲笑地说道：“死鬼差，别嘴硬了，我都知道了。你早就爱上她了，你早就不想做鬼差了吧！你早就想和她在一起了吧！你说你不后悔做鬼差，真的是骗鬼呢吧？”

“我......”陆染沉默不语，是啊，他早就厌倦了这种不见星光的日子，在林昭昭出现以后，他枯死的灵魂仿佛被重新注入了生命。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口放在寺庙院前的水缸，水里面开着莲花，那水却是死的，一点波澜都没有。直到林昭昭出现了，她以她的方式，入室抢劫般的，不分青红皂白般的，不容分说般的，用力地将他这口破水缸砸破了。

他原本以为，没有任何人出现的日子也可以照样过，他可以自己一次次看着太阳从地府升起，再一次次看着星光熄灭。可她出现了，这无聊的孤寂的没有声音的日子，他一天都不想过了。如果是日出，他想和她一起看。如果是星光，他想和她一起数。他不要什么冷静克制，默守陈规，他要和她在一起！这才是他心底最强烈的渴望，这才是他呼之欲出，却不敢言说的欲望。

“到底想不想和她在一起啊？你个死鬼差啊！”病人陆染着急地叫骂道。

“我想啊，可是我能吗？我有资格吗？我已经死了呀！她可以回到人间，可是我怎么回去啊？”陆染带着哭腔地跪在地上，如果可以他当然想，可是他真的还有机会吗？

“我决定好好治病了！死鬼差，你不要忘了，我们三个是同一个人。只是不同时间下的我们！所以我的决定，也会影响到未来的你。你有活下去的意识，那这意识就会带着你走出去。”

还没等陆染抬起头，周围的墙壁渐渐地出现了裂缝，墙皮也从天花板上一块块掉落，他听得见周围所有的东西都在发出碎裂的声响。陆染想起来，金一觉说这是最后的轮回场，所以这里即将关闭，整个空间开始坍塌了。

“带着她们两个走，这里已经不是你们该呆的地方了。走吧，陆医生，我该吃药了。”

病人陆染冲着医生陆染示意了一下旁边的轮椅，医生陆染点了点头，将他扶了起来。他费劲地坐在轮椅上，看着陆染说道：“死鬼差，别再磨叽了。再磨叽，你们谁都出不去了。想活就好好活下去，和她一起活下去。”

陆染没有说话，他一言不发地将还在昏迷的林昭昭横着抱了起来。司晓菲护在了他们的前面，他们出了病房，想要尽快地逃离这里。

另外的两个陆染已经朝坍塌得更厉害的地方走去，陆染抱着林昭昭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看着那个做医生的自己推着生病的自己，就像与两个隔世的自己告别。他们的背影渐渐重叠，最终变成同一个圆点。陆染感觉他的心头终于卸下了所有的重量，他再也不恨，再也不怨，所有一切对过去的怨怼都在这一片坍塌中从这个空间消失了。

“那我们现在去哪里？”司晓菲看着时不时砸落下来的墙皮块不免担心，她紧张地抓着陆染的胳膊，不知道该往哪去。

“抓紧了，我们离开这里。”陆染看了一眼司晓菲，停了下来。他换了个姿势，将林昭昭扛在肩上。他腾出一只手念起了咒语，符咒在他手中一亮，“去，判官司！”一道黄光之后，三人随着这光影一起消失。在一声一声轰然倒塌的巨响中，轮回场彻底关闭。

“哎呀呀，怎么搞的？这人怎么还没醒？”判官司里突然冒出三个活人，吓了善听一跳，他看着还在昏迷的林昭昭凑近地询问道。

“给她注射了司长大人留下的幽冥液，一直醒不过来。善听大人，快救救她，好吗？”陆染将林昭昭平放在地上，一边焦急地等待着林昭昭醒来，一边央求着善听。

“放心，放心。那个幽冥液是司长大人特制的。就是为了让林昭昭能记住你，且保证不能让她魂飞魄散。我和司长大人可是费了好长时间，才提炼了那么一小瓶。这样你不用担心了吧！”善听打了个哈欠，得意地说道，他被金一觉抓去干活，已经好久没好好休息。

陆染听他说完终于放心地点了点头，他无力地瘫坐地上，心想一直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了。

“旁边的这位是谁啊？”善听看了看司晓菲，冲陆染问道，“又是 22 楼的病人？”

陆染“嗯”了一声，拿出了罗盘晃动了一下，司晓菲的生命值回升了不少，他欣慰地说道：“看样子，你有机会回去了。”

司晓菲笑了笑，她看着还在昏迷的林昭昭柔声细语地说道：“我希望我能和她一起回去。”

陆染心想这或许就是林昭昭吧，她总归是有一种魔力。在她的感染下，即使像司晓菲这样曾经对求生淡然的人，也会变得珍视生命起来。活着对于林昭昭而言从来都不是苍白无力的宣言，而是一种渴求生命力的信念。即使发生再大的事情，对于她而言，活活看，就是她不变的信条。

善听看了看林昭昭，又看了看一旁一脸深情的陆染，他有些担心地问道：“陆染，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等林昭昭醒来，回去了，你打算怎么办呢？”

陆染握了握林昭昭的手，摇了摇头，微笑道：“我想我不会再害怕了。人与人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忘记。既然她会记得我，那我就永远都不会消失了。对了，善听大人，我还有最后一世功德，可以启动罗盘，对吗？”

善听惊讶地看着陆染，“对，是还有一次机会，但是你要干什么？”

陆染看了看那个罗盘，拨弄了一下，“之前我只愿林昭昭一世平安，现在我终于懂了，怎么做才能救她。最后的这一世功德，我不想启动罗盘了。我想换一个愿望，换一个宏大的愿望，我相信你和司长大人一定会愿意成全。”

“陆染，先不说愿望不愿望。首先你要想清楚啊！如果你将所有的功德散尽，你就无法再拥有人形。你会重新进入轮回里修行，你真的要这么做吗？”

陆染重重地点了点头，他看着林昭昭的脸，内心坚定而幸福。他相信，他们必将重逢。他相信，他无论变成什么样子，她一定能认出他。他相信，她再也不会忘记他，他就会以他的方式陪她活下去。

坐等撒糖啊呜呜呜呜呜呜太苦了要吃甜的

终于看到光明了！是吧？

64.终章（上） 陆染的宏愿

林昭昭微微地睁开眼睛，她隐隐听到周围有人哭泣的声音。她缓缓地抬起头，刚想喊一声“陆”字，还没等她嗓子里的声音发出来，林妈已经扑倒在她面前，“昭昭啊，你吓死妈妈了！”

“我回来了？”林昭昭疑惑地看了看周围，自己确实是躺在病床上，她甚至能清晰地闻到林妈头发上淡淡的头油味儿，她猜她妈妈又是几天几夜没有合眼了。

“陆，陆染呢？”林昭昭想起自己在地府的经历，突然很着急地问道。她与陆染相遇重逢了这么多次，好不容易熬过了所有的苦难，难道最后连一个正式的告别都没有，她就这样回来了吗？

林妈擦了擦眼泪，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昭昭，你在说什么？谁是陆染啊？”

“没，没事。”林昭昭愕然地看着林妈的脸，她不敢相信，她真的就和陆染这样分别了。

林昭昭一直虚弱的下不了床，她脑子里不停地出现陆染的那张脸。她只要想起他们一次次循环，他一次次救她，她的眼泪就疯了一样地往外流。

“目前状态已经基本稳定。还是要继续观察药物的起效情况。”曲菁菁来查房时进行了嘱咐，林昭昭看见她，激动地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你这是怎么了，林昭昭？”曲菁菁的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她，她没有摘下口罩，只是耐心地询问道。

“曲主任，曲主任，陆染没有死，对不对？”林昭昭想起最后的时空里见到了曲菁菁，她已经如同神经错乱一般分不清地府和现实。她一边说着，一边流着眼泪，她的手一直在颤抖，说话时每个音节都带着抑制不住的哭腔。

曲菁菁有些忧心，有些无奈地眨了眨眼睛，她将林昭昭的手松开，叹了一口气说道：“家属还是多观察一下吧，可能出现了幻觉。林昭昭，这里是瑞京 22 楼记得吗？你说的人，早就已经不在了。”说完曲菁菁就快步地离开了房间，对于“陆染”这两个字，她无论何时，提到了都不会好受。

“不在了？不在了！怎么会不在了！”林昭昭嘴里反复念着这几个字，从开始的呜咽，到一点点地抽泣，再到嚎啕大哭，她的哭声响彻病房，悲怆得让任何听到的人都会跟着她一起难过起来。

林昭昭就这样不死不活地过了好几天，直到向礼拉着司晓菲来病房里看她，“昭昭，昭昭，你要振作起来啊！你这是怎么了？你现在已经脱离危险了，咱们粉红保卫队，需要你呀！咱们要继续行动起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