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不是都想回去吗？”陆染指了指下面，“每天这世上都有上万的人死去，大部分人都觉得自己命不该绝，但是命数就是如此。能不能活下去，看自己造化。这下面是轮回场，有些人下去就没有出来过，有些人转了一圈最终还是进了畜生道。也有人在里面找到了唯一的生门。带上你们的功德簿，自己去找生路吧。”说完，陆染将封在林昭昭嘴上的符纸扯了下来，把一本功德簿塞到她手里。

“陆染，你什么意思？这就是你说能带我回去的方法？”林昭昭有些怨愤地看着陆染，她以为她与陆染的关系和其他人并不一样，但现在看来她也不过就是他眼中可以随意处置的亡魂。

“对啊，这就是我的方法啊！难不成你以为我有什么特殊通道？真要是那样，岂不是你们各个都要贿赂鬼差，那这世间的生死平衡岂不是乱了套了？”陆染瞥了一眼生气的林昭昭，不以为意地说道。

林昭昭也说不出来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更准确地说是失望。她以为自己和陆染一起经历了很多，从他们第一次一起对抗韩慕雪开始，他们之间就形成了无形的依靠。但是现在看来这只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或许陆染从来就没有需要过她，她不过就是他这个鬼差大人眼里一个消遣解闷的玩具，而她却错把陆染当作了这个异度空间里唯一的可信任的保护神。

林昭昭看陆染这般态度，冷笑了一声，“哼，是啊，我等肉体凡胎不过是你们这些鬼差大人眼里的小蚂蚁，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如今大人这是觉得腻歪了，那就随您处置好了。”

陆染舒一口气，并没有说话，他看着林昭昭倔强的样子，知道她是在嘴硬，却也没打算做更多的解释。比起他原先的计划，此刻他更想让林昭昭去吃吃苦头，省得她圣母心泛滥，让他异常地烦躁。

“反正这是地府唯一通往生门的路，想走想留看你们自己。要是不想去也没关系，那就乖乖回 22 楼呆着。不过丑话说在前头，22 楼的结界启动不了，有别的鬼差再来找你们麻烦，我可保证不了你们不被带走。至于他们给不给你们机会闯这轮回场，可就不关我的事了。”陆染转着他的轮椅已经往无常殿方向走去，独留下林昭昭和李爱英看着他的背影面面相觑。

“哦，对了，忘了提醒你们两个，你们两个的生命值都被我清零了，还幻想着直接坐电梯回去，这辈子是不可能了。”陆染突然停住，转身冲林昭昭一脸阴笑地说道。

“臭陆染，你个王八蛋！我要杀了你。还我的生命值！你这个挨千刀的臭鬼差！有本事你就放了我，看姑奶奶怎么收拾你！”林昭昭听陆染这么说，登时气得面红耳赤，她使劲蹬着腿搓着手，想要摆脱手脚两道黄绳的控制，对着陆染渐行渐远的背影咬牙切齿地大声咒骂，可那绳索和无情的陆染一样，丝毫没有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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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送你进入轮回场

也不知道挣扎了多久，林昭昭感觉全身都没了力气，她瘫软地平躺在露台上，大口地喘着气，仰望着这山巅之上的苍穹，发现这里的天底色也是蓝的，和人间的天空一样的好看。游弋的云层像慵懒的羊群，日光透过给它染了个金边，飘荡在春日里，仿佛一团香槟玫瑰。

林昭昭瞬时心情大好，心想，“有什么了不起，轮回场就轮回场，有路回去就比没有强。”她坐起身刚想要继续解绑，捆在她身上的两根绳子竟然自己松开了。

她想起来陆染最后塞给她的功德簿，便顺手翻看起来，也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但又感觉应该是有点用处。只是好薄的几片纸啊！果然二十五年的人生实在是短的可怜，这么几页纸就清清楚楚交代了。李爱英手里的那本倒是厚厚一沓，人活得久连做功德的机会都要多一点，这种对比让林昭昭有点郁闷。

李爱英之前反水的事，林昭昭虽然也气愤，但是想到她毕竟是个年过六十的老人，也是生病死掉着实可怜，她也就没那么气了。倒是陆染那个不近人情的家伙，说翻脸就翻脸，喜怒无常。就算李爱英之前哪里得罪了他，也用不着这副态度，好像所有人都是他的累赘一样，说扔就扔。这样想着，林昭昭脑子里又不禁浮现出陆染那副撂挑子的嘴脸，不由得更加恼火。

还没等林昭昭从自己这万千的思绪里回过神来，李爱英已拿着她的功德簿不见了踪影。平台上只剩下林昭昭，空无一人。“这李阿姨的腿脚还真是利索，无怪之前能在 22 楼藏那么久。行吧，我也该起身了。”林昭昭用手扑了扑屁股上的灰，便四处张望，寻着去轮回场的路。

她仔细看了一下平台四周的围栏，确实有一处豁口。林昭昭探身下去，是一条又窄又长的石阶。这石阶蜿蜒曲折，盘旋着平台的地基而建，一眼望不到头。路面也不平整，踩一脚就有松散的落石滚进了另一侧的万丈深谷。深谷也看不见底，被厚重的云层封密了个严实。

林昭昭伸开双臂，脸部紧贴石墙，不敢看那深谷一眼，生怕一个脚滑就掉进去摔个粉碎，神魂俱灭。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谷底的风越来越热，烤得她汗如雨下。“阿弥陀佛，不能死在这。”林昭昭碎碎念地反复给自己打气，一步一步挪动着下着石坡。

“林昭昭？哈哈哈，陆染这是不管你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林昭昭抬头一看，韩慕雪那张死脸又阴魂不散地出现了。林昭昭倒吸一口凉气，身上的汗瞬间干了，汗毛直立，她咽了咽口水让自己尽量不要恐惧，颤抖的声音却轻易地就出卖了她，“怎么又是你，韩慕雪，你......你要干嘛？”

“我要干嘛？当然是要你死啊！”说着韩慕雪的勾魂锁像一条长鞭一样，甩到了林昭昭维持平衡的手臂上。火辣辣的疼痛让她不受控制得缩回了手，随之她的身体重心一歪，脚一滑。

啊

悠长的尖叫声惊得谷中鸟兽四起。

林昭昭微微睁开眼睛，眼前朦胧不清，她甩了甩了头，回忆了一下之前的场景。只记得韩慕雪那张阴冷的鬼脸，不禁打了个寒颤。她摸了摸自己，都还有意识，那应该就是没死，不由得舒了口气，“我这是在哪里？”她环视一圈，既不是医院也不是无常殿，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她似乎置身于一个巷子里，两侧都是灰白色的墙，抬头能望见一线天光。青石板路的台阶滑滑的，摸一把手上会沾些湿润的泥沙。好在有一撮毛茸茸的苔藓垫在屁股下，没觉得很疼。腰倒是有些酸爽，被石板硌得生疼。

“喵哦！”林昭昭一起身，发现身下压了一只小黑猫，它身形不大，瘦骨嶙峋，毛发倒是黑得发亮。

“呲！哈！”猫咪对着她呲牙弓背，不耐烦地发出“呲哈呲哈”的哈气声。

“我说刚才屁股下面感觉还挺柔软，原来不是苔藓。是压着你了？”林昭昭好久没见到除了鬼以外的生物，眼下这小黑猫虽然不算友好，但是她却喜欢的很。

她一脸笑意的把它抓在怀里，温柔地给它撸了撸毛，“好了，好了，不生气了。压到你了，对不起。我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幸亏没把你压死，要不然我就罪过了。”

小黑猫似乎并不买账，继续对着她呲牙。林昭昭也不生气，摸了摸它的脑袋，感受着它毛发的柔软，一边用脸使劲蹭着小黑猫的脸颊，一边笑盈盈地说道：“我家咪咪最喜欢我这样蹭它了，你是不是也很喜欢？”

小黑猫浑身写满抗拒，却也没有亮出锋利的指甲，只是伸着爪爪上的肉垫使劲抵抗着林昭昭的爱意。林昭昭可不管那些，她实在太久没见到自家的猫咪了，此时能撸到这只小黑猫，她只觉得十分开心和兴奋。

“哈哈，你好可爱啊，好想让你跟我着啊。可惜啊，这里是地府，都是些抓人的臭鬼差，我也是自身难保。跟着我也只能让你受苦。也不知道你怎么活下来的？”林昭昭举着小黑猫仔细端详着，眼神里充满了怜惜。

小黑猫被她抓得一动不动，也不直视她，僵直得仿佛挺尸一般，直挺挺的在她手里。“既然你是来自地府的猫，应该也不会是普通的猫吧。给你起个酷炫一点的名字，冥冥怎么样？”

林昭昭自说自话，心情比之前好了很多。那小黑猫却还是依旧傲娇地呲着牙哈着气，头歪到一边，突然蹬来蹬去想要从她手上挣脱下来。林昭昭意识到可能是把它抓疼了，刚松手，那小黑猫一溜烟儿的就消失了。

“嘿，冥冥，冥冥！”林昭昭跟着它跑走的方向追了过去，什么踪迹都没有。“跑得可真快！”她有些失落，不过想想这里大概率就是陆染所说的轮回场，又感觉或许冥冥不跟着她也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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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黑猫不会跟陆大人有关系吧

哎呀呀，你猜

小猫猫好可爱～

15.石佛村

林昭昭突然想起来自己从石阶上掉下来，功德簿不知道还在不在身上，摸了摸果然没有，她又回到刚才遇到冥冥的地方。那薄薄的几张纸正安静得躺在那里。

“阿弥陀佛，还好没丢。”她捡了起来，拍了拍上面的土。虽然到目前为止她都不知道这东西能干什么用，但是既然陆染特意拿给她，那肯定是很重要，她便顺手卷起来藏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这一来一回也耽误了些功夫，林昭昭再一抬头，这天色竟然暗了许多。难不成这轮回场里白天的时长要更短吗？林昭昭思忖着，边走边探寻这是个怎样的地方。

走了半天，林昭昭心中奇怪，这地方和人间也没什么不同，矮矮密密的青砖白瓦房，石板路连接的一条条巷子，看起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南方村庄。如果硬说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遇不到人。再就是村子周围总是通红一片，像筑起了一道火墙，烧的云彩如霞光般鲜亮。

忽然一阵狂风吹过，林昭昭竟感觉到一阵寒意。自从来了这轮回场，这气温就异常的不稳定。前一秒还仿佛被热浪包裹般炙烤，下一秒又觉得浑身战栗，冷透了。“也不知道李阿姨跑到哪里去了？她也在这个村里吗？”虽然林昭昭没有多喜欢李爱英，但是毕竟算半个熟人。此时还是挺想和她结个伴，总比自己一个人冷冷清清的好。

林昭昭在村子里瞎晃，尽管每家都看不见人，但是往院里望去，发现各家的院子里都横七竖八地躺着各式各样的神像。不同大小材质，道教佛教，什么都有。有很多甚至都没有完工，半截的身子就被扔在院子里。他们的眼睛都睁得老大，有的表情严肃，有的乖戾夸张，乍一看多少都有点骇人。

而这些神像旁边也大都放着散落的工具，刨木头的，斧子锯子，车床电钻，种类之多林昭昭几乎都叫不上名字。“所以这是个专门做神像的村庄？”林昭昭心中狐疑，她是听闻南方是有这样的村落，但是现实中并没有去过，更不明白自己为何会掉落进这样的轮回场，和自己又有什么关联。

“夜叉出没，催命拔舌。”林昭昭原本还在探究各家院子里的情况，突然听见远处一声鸣锣，一个尖细的声音喊道。

“夜叉出没，催命拔舌。”林昭昭又重复了一遍这八个字，心中惊恐，陆染之前说过无常殿外，其他殿里有的是夜叉和恶鬼，不会是真的来催她的命，拔她的舌吧。“死陆染，让我自己来这鬼地方。还不如回 22 楼呆着呢！”林昭昭心中咒骂，转念一想：哦，不对，那个王八蛋把她的生命值给清零了，呆着也没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