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叹了口气，然后拨出一个她长大后很少主动打的号码。

嘟嘟，“喂？您是哪位？”对面传来一个大嗓门的中年女声。

“妈，”她无奈地说。

“哦，楠楠啊。我最近手机坏了刚换了一个，通讯录好像有点问题。你找我啥事儿啊？”

“我想问问你或者我爸今天或者明天在咱家厂子吗？我有点事想问你们，跟楚杨有关系。”

“哦... 我和你爸在连州谈生意呢，明一早回去，明天下午应该在厂子那边。”她妈妈的声音不知为何，听起来有些紧张。

“行，那我明天下班了去找你们。”钱胜楠不想在电话上多说，干脆地结束了对话。

离公司还有八分钟车程，她在下一个红灯路口调出来了她最爱的罪案博客。

不知道是不是越胆小的人越容易对犯罪故事上瘾。听着主播讲一桩八几年新婚夫妇全家被杀的案子，她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

广播里的案子是不是和楚杨的失踪有关系？

11 从楠姐成了小钱

“… 我知道又改发售时间，咱们很多东西都要重做。大家都很不容易，我非常理解你们。如果大家有任何困难或者觉得这个时间线交付不了的，可以随时跟我说，我去其它部门调人，帮咱们分担一下… ”

钱胜楠一大早到公司后，先自己快速看了一下需要申请多少额外预算，如何调整宣传节点，以及时间不够的情况下得做哪些取舍。准备得差不多了以后和林姐对接商议。现在正在团队早会上，通知下属们新的发售时间以及核对新方案的可行性。

“... 而且从另一个角度来看，陈总提前新品发售时间，其实对咱们团队来说是件好事儿，一是能有效规避竞品发售对我们指标的影响，二是这也是一个给领导层展示咱们团队能动性的机会，三是缩短战线的话我们就可以早点庆功了… ”

她脸上挂着假笑，给她的三个下属们讲自己现编的鬼话。

不管上层领导放的什么屁，中层领导的任务就是把它包装成香氛，再分销给基层员工们。可以称之为一种现代社会的指鹿为马。

因为不得不临时电话通知她们提早来公司，在会议开始前，她还专门买了四杯奶茶，寄希望于糖分能抵消掉她们一部分的怨气。

“… 接下来两周咱们一起努把力！等这个项目结束以后，我给大家好好庆功，之后咱们的负荷就会减少很多，大家可以好好放松一下。”

不知是奶茶还是话术的作用，属下的反应比她想的好很多。看着三张频频点头的笑脸，她很欣慰，她有这么个高配合度的团队真是太幸运了。

“非常感谢大家，那咱们这个会就提前结束了，你们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 钱胜楠起身解散会议。

“好的钱姐，没问题。” “谢谢钱姐。”道别后，她拿着电脑回到了工位。

在工位坐下后刚打开电脑，她想起来自己的奶茶还有一大半没喝完。

就这么扔了怪浪费的，而且今天将是个很需要糖分哄自己干活的一天，她这样想着，往回走去拿忘在了会议室的奶茶。

在会议室门前，她正要推门进去的时候，从门缝里传来了压低了嗓音说话的声音。

她还没反应过过来，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你们有没有发现，钱姐上周一直迟到早退，而且还请了两天假。怕不是要跳槽了。”

另一个声音说，“对对，我也发现了。她之前也时不时借口要接送或者带孩子看病，丢我们在这儿加班。现在项目时间线都这么紧了，她要是再早退我真的会无语死。”

第三个声音忿忿地说，“感觉她都不用干啥活，全都扔给我们了。而且她经常嘴上说你们不用加班，但也不看看这任务量，不加班能做得完吗？累死我们算了。”

“刚才还假惺惺地说什么别太累了，她能从别的部门要人。就算要来了能有啥用？别人对这个项目又不熟悉，还不是得我花时间来对接？不如我直接加班来得快。”

“早知道有小孩就能找借口不加班，我入职的时候就应该撒谎说我是三娃妈。”

“哈哈真的。但是说实话，我宁愿加班一辈子也不想要小孩。”

“我也是，我更想成为林姐那样的职业女性，不想当宝妈。”

“有了小孩以后就没啥升职机会了。钱姐七八年前就是主管了，一直没升上去。我听说，林姐刚入职的时候还是钱姐的手下呢，结果现在成她顶头上司了。”

“说不定再过几年，咱们也能管着她了，哈哈。”

“那到时候她请假说要去接小孩，我就说，不准假！叫你老公去。”

会议室里一阵偷笑声。

钱胜楠站在门外偷听了两分钟，听得心砰砰跳，手脚发凉。默默地走回了自己工位上消化情绪。

她能理解，员工骂上司是天性，是解压的办法。她也没少偷偷骂林姐和陈总。

只是，亲耳听到，还是有点… 难受。

她们说的也没错，自己平常处理完桐桐的事情后都会继续在家办公，但和团队不是同一时间段，被误解成没加班也是正常的。

上周楚杨失踪后，她不得不请假跑警察局，加上照顾桐桐的担子都落在了她一个人身上，迟到早退确实给团队增加了不少工作量。

钱胜楠心里也很清楚，自己近几年一直没能升职成功和有小孩多少有点关系。毕竟在有桐桐之前，自己曾经是同批进公司的毕业生里升职最快的。林姐本来是她学妹，还是她内推进公司的。几年后，对她的称呼逐渐从楠姐成了小钱。

但她不敢后悔有桐桐。

稍微平静下来后，钱胜楠开始埋头按照把和林姐商量的方案转换成能给陈总看的汇报。

陈总是一年前从咨询公司出身空降过来的领导层。钱胜楠发现他有个偏好，PPT 做得越完美，方案越容易被通过。为了让能决定她升职与否的陈总对自己满意，她把各种快捷键练得如火纯青，半年前就是靠她美丽的 PPT 从别的团队嘴里撕下来了这个项目的饼。

林总九点会来公司，比大部分老总到得更早。她紧张地一阵敲击键盘，终于在八点四十五画完了 PPT。

“林姐，见陈总前，我能给你快速过一下给陈总的汇报吗？”钱胜楠敲了敲林姐办公室的门，然后推门探头问道。

“当然，请进，”林姐坐在办公桌后，扎着高马尾，穿着高领黑毛衣。

“谢谢，”钱胜楠在她对面坐下，打开电脑开始讲，“前面这两页都是我们聊过的内容，从第三页开始我调整了一下顺序…”

两个人一起商量修订了一些小细节，林姐又给她提了一些话术上的建议，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