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朗的眼睛一直在严若朝身上,她今天穿得很随意,也没有化妆。他轻声问她:“怎么了?”

严若朝看了他一眼,说:“不想上班了,烦了。”

于艳忙劝:“别这么冲动。这一段时间你工作上的事都是小事,大家都理解,没人说什么,你别自己过不去。我这里虽然不能让你发大财,但保障你生活没问题,你这都有孩子了,易朗已经没工作了,你再没工作,你们将来怎么办?养孩子可不是小数目。”

严若朝摸了摸肚子:“姐,你别劝我了,发生了一些事,我现在真的没心情上班,甚至上班像上刑场。不是说你们不好,是我自己的问题,最近老出错,我不希望你因为要帮助我这个亲戚而勉强留我,我有自己的骄傲,希望你理解。”

于艳叹一声,问:“好吧,我不多说了。那孩子你有什么打算?”

“生。”回答得很干脆,“尽我自己所能让他健康快乐地成长,也许我会有好妈妈焦虑症,但我想明白了,养孩子不是攀比,只要我对 ta 竭尽所能、问心无愧,就行了。既然 ta 选择这时候来,既然 ta 选择我当妈妈,那我们就一起好好把生活过下去。”

听了严若朝这样的话,易朗不自觉地吐了一口气,放心了!

听到易朗的反应,于艳看着他问:“易朗,你说,你支持若朝辞职吗?”

易朗真诚道:“她做什么事一定有她的理由,我都支持。表姐也可以放心,我不会让她和孩子过得不好。”

“好吧好吧,”于艳唉叹一声,“那我就不强留了,你去和人事办下离职手续,回头我让她给你多发四个月工资,就当是提前发年终奖。”

严若朝也轻松了,终于又可以不上班了。临走前,于艳交待:“你们别买太多婴儿的东西,都很贵,我那里有现成的,回头我收拾出来清洗消毒了给你送过去。男孩女孩的都有。”

“嗯,谢谢姐。”严若朝和于艳拥抱了一下,“对不起,让你失望了。”

于艳拍了拍她的肩:“没有,我哪里失望了?我替你高兴还来不及。你姐夫说的一些混账话,你别往心里去,尤其是别影响我们亲戚之间的感情。好了好了,易朗,带她回去好好照顾,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跟我说。你们两现在什么也别多想,平平安安生下孩子是最重要的。”

易朗点头:“知道了,谢谢表姐。”

回去的路上,易朗开车。他记起连秋画说的不能让严若朝对他开启沉默模式,不能让她连话都不想说。于是,他先开口:“亲爱的,我知道你在生气,但我都可以解释。”

严若朝看着窗外:“回家再说吧,我在想别的事。”

易朗问:“什么事?”

“未来的事。”

“那我们两个一起想,是我们两的未来啊。”易朗笑出声来,想让气氛变得好一点。

严若朝这才把头从窗外转过来,看着易朗,问:“你的未来不可或缺的,是我还是许凤仪?”

这个问题让易朗一阵害怕又一阵喜。害怕是因为这个问题解释不清,因为严若朝进入了一个情绪的死胡同,固执、敏感,实在难以让她明白她所认定的不是事实。而喜的是,如果她还愿意谈,那就说明她并没有完全失望、完全死心、完全放弃。

“当然是你。”易朗答,“这还用问吗?”

严若朝哼笑一声:“不见得。人有时候未必了解自己的真实内心和感情。你对许凤仪的感情,或者说习惯和依赖,超过了你的认知。而我作为女人以及你的女朋友,我相信我的直觉,我的直觉就是,你们之间,她对你至关重要。如果你人生有什么难题,你一定会找她而不是找我,因为你觉得她才是你的避风港。”

“避风港?真的没有,是你想多了!”易朗重重强调,声音也变得粗粝,“我那天去找她,对就像你说的,是一种习惯,但并不代表她对我来说比你重要。你在我生命里是最重要的。而那天我也不是故意把你忘记,只是那会儿我要静心,要摒除外界一切杂音,几小时不看书机对我来说也不算难事,所以你才一时联系不上我。”

“摒除外界一切杂音?我是那个杂音,而她不是。只要她在你身边,哪怕她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陪着你,你也觉得心安,是吗?”严若朝说得轻轻的,但越轻声易朗听着越觉得事情严重。

“好吧,我不知道如何才能说清那天的事。”易朗叹息,近乎乞求道,“那我可不可以请求你把那天的事放下,我保证,以后不论出什么事,我都不会首先去找她,我绝不让这样的事再发生,你可不可以原谅我那一次?就连意外出轨的男人都能得到一次原谅,我为什么不能呢?”

严若朝沉默了一会儿,说:“不知道,我很烦,我不知道是我反应过度还是这件事真的很严重。我只能说,在爱情里,我是个占有欲很强的人。”

易朗好像找到了突破口,说:“那你占有我啊,这还不容易吗?”

严若朝轻笑一声:“我现在对你的占有欲就是,不想要了。”

“不想要了?”易朗重复着这四个字,不想要了?!她这么轻易就说出不想要了?他的手紧握着方向盘,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气愤还是该继续哄她,只好不说话。他怕越说下去反而越坏事。

两个那么相爱的人,在车里这个小空间,突然不说话,这沉默让过去的相爱点滴都成了笑话一样。易朗便放起了歌。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一打开就是那首《下沙》。两人静静地听着,谁也没有再说话。

到家后,严若朝上楼,上去前还是说了一句:“我有重要的事情和别人商量。你如果有什么话要说,再找时间吧,我也有话要对你说。”

易朗非常沮丧,他头一次有了那种被人逼疯的感觉。以往任何伤痛的、糟糕的、恶心的事,都没有让他有这样的痛苦,想发泄却不知道朝哪发泄,因为也知道事情是因他自己而起。

不过他也知道,这种时候,他只能保持冷静,他便去买菜做晚饭。好好照顾严若朝,这本就是他辞职后的第一个想法。他照着孕妇食谱去楼下超市买了菜回来,又照着食谱上的方法做菜。这其间严若朝没有下来过一次。易朗上楼去叫她下来吃饭时,才发现她根本不在楼上。

他马上给她打电话,她接了:“在外面有点事,下楼的时候没看到你就没跟你说。估计会很晚回,不用等我吃饭。”

“什么事?不能告诉我吗?”

“以后再跟你说。”

以后?这两个字让易朗的心里终于又有了一丝丝甜意。她的意思是,她的以后还是会有他的。

126.情感洁癖,必须分手

可严若朝一连几天都在外面有事,并没有“以后再跟你说”,而是什么也不说,自己一个人出去,一个人回来,回来后就在电脑前查资料、敲字,很忙碌又很专注的样子。易朗问她什么,她还是那句“以后再跟你说”。

而更让易朗感觉事态严重的是,严若朝这三个晚上,在电脑前敲着敲着就在她那单人沙发上睡着了。每次他凌晨三四点醒来,就会抱她上床,她没有拒绝,可是会睡在床的边边上,并且背对着他。

易朗觉察得到,严若朝在有意排斥他。这根稻草压下来,让他大感无力。可还好,只要她睡着了,她就会不自觉地转过身来,头朝他怀里蹭,这似乎是一种血脉里的习惯。这个习惯让易朗激烈的情绪稍稍缓和。

渐渐地,易朗也算想明白了,一个人的精力不能总是放在这个无解的事情上。也许时间是很好的解药,那就交给时间吧,现在他一味地想解决两人之间的问题,反而让事情越来越糟糕,严若朝现在就是拒绝面对、拒绝沟通、拒绝原谅的冷暴力态度,现在也许不是直面她情绪的好时候。

那就等合适的时间再说吧。他想,现在应该考虑一点实际的问题,考虑孩子出生以后的生活,考虑两人的未来。于是,他恢复一周去四次 LY 唱歌,并且重新开始接内衣裤的平面拍摄。

“我今天去拍图,会很晚回来,你早点上床睡吧。”易朗出门前说。

严若朝“嗯”一声。

可是当晚,易朗 12 点多回来,发现严若朝不在家,打电话给她,她说她在连秋画那,跟她商量一点重要的事情,晚上就睡在她那。

连秋画应该是听到了他们的电话,马上给易朗发来了微信,先是发了严若朝在电脑前打字的照片,然后是:“表姐真的在我这,别担心。”

易朗问:“你们商量什么事?”

连秋画:“我不能说,等表姐自己跟你说吧。”又发:“你们两现在怎么样了?我问表姐,她说我多管闲事,叫我别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