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文说：“有发啊，每周都会更新它们的视频，但是真正领养出去的很少很少，尤其是老狗，更难了。所以几乎是一进来这里就是一辈子，听他们说这里送走的狗狗也不少，都埋在后面的。这就是为什么这些狗狗们如此热情，就是希望被我们带出去。没人带出去的话，它们一辈子就是在这个小小的狗舍里度过了。”

严若朝又伤感起来。她只恨自己没能力，空有一副悲悯之心。

小文看她摸着那只白色的瞎眼狗狗半天不起身，说：“其实这里也还好啦，你看这狗舍也不算小，两个狗狗住刚刚好。这里也有吃有喝，冬天还有棉被，生病了会送医院救治，算是能平平安安过一生。唯一不好的就是，它们不能出去玩，狗狗是很聪明的动物，需要情感交流，在这里它们就是精神上不畅快，生活上还是很好的，总比在外流浪好。能被领养出去当然好，领养不出去就在这里过一生，也算是来过这世间一趟，狗也有狗的命。”

严若朝问：“你收养的两只就是这里的吗？”

“不是，”小文抱着另一只小狗，温柔抚摸着它，“我收养的是别人救助了送宠物医院治疗的，那时候才一个多月吧，狗妈妈死了，另两只小狗也死了，就只有这两只还活着。如果我不收养它们也会被送到这里来。”

“噢。”严若朝应了一声。她想到了收养，可是，这么多狗狗，收养哪一只呢？她突然觉得自己仿佛是上帝，要改变一只狗狗的命运，不知道谁会是这个幸运儿。上帝面对芸芸众生，就像她此时面对众多狗狗一样吧。

“你想收养吗？”小文问，“但这里狗狗的生活习性，需要很有耐心训练。听站长说，有的狗子领养出去后，会在家里乱拉，又被退回来，那对狗狗伤害更大。如果你真的要收养，就选一只年纪小的吧，问问站长哪只合适。”

“我，再想想。”严若朝说。这事得和易朗商量。而且她觉得，收养哪一只，真的是个问题，因为她想收养所有的，她觉得收养其中一只，对别的狗都不公平，她的姿态真的像上帝。而那些年纪大的老狗，多可怜，直接被上帝排除在了收养的考虑范围。年老的，体弱多病了，残疾的……

男生和女生那一组比严若朝和小文这组先打扫完，他们便从另一头帮着严若朝她们打扫。男生说：“你们也稍微快点，还有一堆的事，快点搞完就还有点时间遛狗。”

严若朝这下没有怨意了，她知道这个男生也是好人。她有一个一刀切的评判标准，不管对不对，反正她就是认为，热爱小动物的人都是大大的好人。

清扫完狗舍后，另一个男生也过来了，两个男生用冲水枪对所有狗舍来个大清洗，女生们开始给各个狗狗们换水，换完水后娭毑们的狗饭也做好了，大家一起放狗饭。

忙活了三个多小时没停过，站长叫大家各自吃午饭。进群的时候严若朝就看到了群公告，义工要自己带午餐，基地只能提供热水和微波炉。她为图省事，带了一个脏脏包和一些雪饼、苏打饼和盐焗鸡翅等零食，可是饿归饿，却不大吃得进。倒也不是臭味的原因，清扫过后臭味基本上是没了，而且她鼻子适应性强，早就适应了这里的气味，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突然没有胃口。这是很少出现的情况，以前不管多难过的事都不会影响她吃饭。兴许是太冷了吧，她想。今天确实是深秋以来最冷的一天了，她衣服穿少了。于是，她吃了两个饼干就不吃了，去狗舍里找狗狗们玩耍。

站长见她又找狗狗玩，便给了她一个新任务，登陆他们的 app 更新线上狗狗的视频，每只狗狗拍个 30 秒到一分钟的视频就行，云养出去的几只，就拍长一点。严若朝想这是个好任务，可以和每只狗狗亲近。于是，整一个下午，她就给一百来只狗狗拍视频，直拍到手机没电，又拿站长的手机接着拍。而同时，别人就洗狗床单，铺狗床，给狗狗们换上厚一点的毯子。

严若朝拍一只老泰迪的时候，一个娭毑正好给它换狗铺，它颤颤巍巍地围着娭毑的脚转。娭毑说着长沙方言跟它唠嗑，就像在说自己儿子一样。娭毑转头对严若朝说：“这狗子以前好凶的，咬人还是不咬，但是咬衣服，还叫个不停。现在它老了，咬不动了，叫不动了。”说着把狗狗抱起来，哄着说：“是不是啊泰乐，老了吧，咬不动了吧。”

严若朝问：“它多大年纪啊？”

娭毑说：“你看上面写的，08 年来的，至少十六岁了，相当于我们人的八十岁吧，比我年纪还大呢。我退休六年就照顾它六年。”

严若朝微笑着说：“娭毑您真好。”

娭毑说：“没什么好不好的，凭良心。它们也是生命是不，反正我和你们杨娭毑约好了，趁身体还硬札，就多来照顾这些小家伙。就怕以后我们俩不在了，不知道谁给它们做饭吃。”

几句话又说得严若朝心里特别难受，年纪大的老人，照顾年纪大的狗狗，善良遇到善良，温柔遇到温柔，多美好啊！

忙到下午五点多，该做的事算是做完了。狗饭一做就是一周的量，放在冰箱里。严若朝问娭毑：“娭毑你们每天还来喂狗啊？这么远。”

娭毑笑说：“我们平时要带孙孙，自己又不会开车，哪里来得成？基地请了一个村里的婆婆子，每天来放一次狗饭和狗粮，但是这个婆婆子只喂食，其他的事不管，看到哪只狗狗不舒服，生病了，还是会报告一下。”

严若朝还是真心“恭维”两位娭毑的善心，娭毑们也回夸他们年轻人有爱心，尤其夸站长，这基地快 20 年了，站长从最开始就做义工，这 20 年来，除了偶尔因工作上的事来不了，几乎每个周日，尤其是节假日人少的时候，他都会来。

这时站长让另一张车先带几人走，他还留下来做点善后的事，给两只实在要洗澡的狗狗烧水洗洗澡。严若朝本来是跟站长的车，而且她还想留下来遛遛，可是她真有点撑不住了，很冷，又下起了小雨，只想赶紧回家洗个热水澡钻被窝里。更重要的是，手机没电了，这让她很没安全感。于是，她跟小文、两位娭毑还有站长道别后，就跟着男生的车走了。但是这个男生和她完全不顺道，一个在河东南边，她在河西北边，只能把她带到市区。

“陆胜哥在群里说他可以接这位小姐姐，送她回去。”这时女生说。

“那太好了。”开车的男生说，“这刮风下雨的把一个女生丢在路上我也不放心。”

严若朝听着，感觉说的是她，便问是怎么回事。原来是他们义工群里在交流，有人发了今天义工做事的照片和视频，也有人说了他们这一批先回来，但是这个小姐姐不知道放哪里比较好打车，然后陆胜自告奋勇说她认识严若朝，就是他介绍她来做义工的，他去接送。

“不用啊，”严若朝赶紧说，她可不想欠陆胜的人情。“随便把放在哪，我打车就行。”想到打车应该不便宜，又说，“哪个地铁站也行。”

女生说：“别客气，陆胜哥说已经开车去我们约定的地点了，他人挺好的，你放心吧。”

另一个男生也帮着腔，严若朝实在很困，而且也感觉到饿了，便随意吧，那陆胜想必也不是坏人，就是太麻烦他了。她闭上眼休息，很快就真的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女生把她唤醒。她睁眼看到陆胜弯着腰和前面开车的男生说笑着。

“若朝下车吧，我送你回去。”陆胜像见了老熟人一样对严若朝说。然后他还像是严若朝的什么人一样，对车里说“谢谢照顾”。

上了陆胜的车后，严若朝很客气疏离地说谢谢。陆胜笑说：“就当我还你人情吧，你前两天不是照顾了我的猫咪吗？”

这时严若朝听到后座传来猫咪叫声，是那只小三花，她马上问：“你这是带它去干吗？”

“今天一回来就带它去医院打第二针疫苗。你看，它还认识你呢，这种尖细的叫声就代表开心。”

“你对猫咪这么了解啊？”严若朝的困意因为猫咪散去。她把三花从猫包里放出来，抱在怀里。

陆胜看了看她，说：“你今天去感觉怎么样？我没骗你吧，是不是很累。”

“嗯，确实累死了，但感觉也不错，那里的人都好好。”想了想，严若朝还是夸道：“你也挺好的，对小动物好。”

陆胜笑了：“是吧。我对人也好，你看我一看到群里消息，就主动问先走的一批有没有你，问他们送不送你回家，得知你们不顺路，我就来送你回去，怎么样，不错吧。”

严若朝真心道：“谢谢，非常感谢。不过你要再这么说的话，我就不好意思坐你的车了。”

陆胜便不说这些了，怕引来反感，于是把话题往猫咪和狗狗身上引，还说了基地的好些事情给严若朝听，约她下次什么时候一起去做义工。

严若朝本不想答应，这种有意义有乐趣的事，她当然想和易朗一起做。可是，想到易朗那么爱干净的性格，家里一点脏污都没有的男生，能应付今天她所面对的一切吗？就算他愿意为了她而来，那也是用爱在强迫她。其实不必为了让他表现爱她，去做他不能忍受的事。

所以，她答应了陆胜，下次一起。

96.一个容易吃醋的男人，一个病中好色的女人

易朗中午陪外婆吃了中饭，就被舅舅送去了车站坐汽车回长沙。来的时候只有一个行礼箱，去的时候却有两大袋东西，有奶奶准备的孙女孙子爱吃的腌菜，有外婆上午新杀的鸡鸭，有他自己采的严若朝爱吃的菱角等等等等。带着愉悦又兴奋的心情回到了长沙。

出发前也没给严若朝发信息，想给她一个惊喜。他们幼儿园周末不调休，所以他 8 号才上班，严若朝以为他明天或后天才回。

可他回到家，只看到溜溜，楼上楼上找遍了，没看到严若朝。没听严若朝说今天要出门啊，她每天都是说要过以前不上班的生活，享受一个人的独处，怎么没在家？易朗想着，她或许是下去买东西了，或是一个人去看电影？便一边洗澡收拾一边等着，可一个小时后，严若朝还未回。

那种害怕的感觉又来了！那种被爱后又被轻易抛弃的感觉。她不声不响就消失！伴随恐惧而来的，是易朗剧烈的心跳。他不管什么惊喜了，给严若朝发了信息，问她在哪里，在干什么。

为了让等待的时候不那么焦躁，他便洗菜做饭，这样她回来便可以吃一顿好好的家乡菜。可是他又忍不住要看手机，就这样过了十分钟，严若朝也不回信息。他便擦干了手关了火，给严若朝打电话，得到的只是暂时无法接通的客服音。

易朗什么心情都没有了。他走出厨房，在沙发上坐着，静静地坐着。溜溜似乎都感受到了他的低气压，不敢靠近他。可他瞪着溜溜，冷冷地问：“她去哪了？你说，她还回来吗？”溜溜“喵”了两声，像是回答。

就这两声喵，让易朗突然想通了，溜溜还在这呢，她怎么会不回来？她不要他也不会不要溜溜的。自己真是太敏感了，是被她以前三番五次地撩拨后又弃他而去给吓得心有余悸。可现在不是以前了，现在两人这么恩爱，她怎么会无故离开呢？

于是易朗又来了兴致，又去做饭。饭菜做好后，看到餐桌上有点单调，他便下楼去，想买几枝蓝色玫瑰，给他许久未见的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