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1 / 1)

杨河收好签字的材料,露出一个微笑:“主任我先走了。”

容闻良轻轻点了点头,正好临近下班时间,随口问了一句跟诊的学生有没有问题,两个学生摇了摇头,他一摆手放人回家吃饭,诊室里只剩下一个人。

宋辞毕业以后,没人对他的三餐上心陪他吃饭,他常常忙过点不自知,胃痛的毛病也开始复发。

脱下白大褂洗了手,他独自开车本来要去医院附近的餐馆,忽然想起宋辞还欠他一个承诺。

第一笔工资说好要请客,怎么独独缺了老师。

周五的课程进行得很顺利,韦泓的学生站在门口负责会场人员签到,容闻良远远看见,想起好像不久之前宋辞也是这么站在那里,身姿笔挺,带着一股纤弱感。

那时他是怎么想的呢,小朋友大概需要一点他的和蔼,也需要一点他的偏私和庇护。

正要往里走,他正想的小朋友从门缝里钻了出来,一眼看见他站定在原地,不知怎么先红了耳朵:“容老师。”

手比脑子更快一步,还没想好该不该伸手已经在小朋友脸颊轻掐了一把,只好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能看出来在那里过得不错,脸上都有肉了。”

宋辞的皮肤又薄又白,接触到的地方迅速发红变烫,好像回到了当初那个怯生生的模样:“是我们主任很推崇老师,连带着我也沾光了。”

容闻良点头,轻笑一声然后进门,宋辞垂头跟着他的步子进去,完全忘记自己是要出来拿瓶水喝的。

一旁的师弟师妹们亲眼目睹容闻良与学生的亲昵互动,才知道杨带教说过的宋辞师兄有多特别。长得好看是明摆着的既定事实,被容主任偏爱看起来也不只是大家开的玩笑。

哪怕如今容科长不再时时板着脸,又有谁能在他面前得到这么直白的关心。

既然容闻良如此偏爱,为什么不把宋辞师兄留在身边呢?

尽管宋辞算是外宾,干活的时候还是编内人员,容闻良接过他的饭,然后开口问道:“你们科室最近有没有开展什么技术学习?”

宋辞不假思索:“有下个月有个学习班,我报了名。”

他点了点头,小朋友把他的话记在心上了,“科室里经常开培训班,想回来听随时都可以回来;遇上什么事情解决不了的,也可以给我打电话。”

“老师”

“你不像杨河陈行简他们还在这里,要是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被人欺负了,”他不吝啬自己的人情,事业做到这个地步了替喜欢的学生护护短也不是难事,“在这座城市里,我的名字还是很有用的。”

宋辞的眼睛素来漂亮,尤其在泛着一层水光的时候,细密而长的眼睫轻轻垂下,似是含着一汪深情,欲说还休格外容易让人心动。

他知道他话多活泼、聪明上进,偏偏在他面前总是安静地低着半个脑袋,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显得乖巧听话,让他极其受用。

“谢谢老师。”

容闻良点点头然后移开目光,宋辞关上门后他想,他们之间三年师生情分不算浅,却也不该深到这样藕断丝连的程度。宋辞走之前他知道人总是还在的,想见的时候一句话人就能马上出现;现在有些话有些想法开始变得名不正言不顺,拐弯抹角仍显得刻意。

那是他的学生,三个月前刚刚毕业。

他也为之自省过,但自信能将尺度与界限把持得很好,于是过于放纵他的好感,以至于适应、习惯,到了有些上瘾的地步。

不过是留恋,不过是舍不得,他在心里辩解给自己听。

许是天气闷热的缘故,血管突突发胀,隐隐开始作痛,容闻良揉了揉了太阳穴,然后长长叹了一口气。

结果下午的课程没办法主持,幸而有韦泓主任支撑场面,杨河陈行简把事情安排得颇为妥当,他告了假开车回家休息。

之前是劳累加上受凉引起了肺炎,容闻良原本觉得自己不过半百,工作上应该还可以拥有废寝忘食的热情,没想到身体率先提出抗议,未经同意直接罢了工。

一次两次不受控制,作为临床医生的敏锐直觉告诉他,事情可能不只是肺炎那么简单。

他决定周一去做一个全身检查。

回到家里的时候人已经有些昏沉,他用体温计量了腋温,水银线涨到了39摄氏度,他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吞了一颗布洛芬。

杨河的电话先是说了一切都好,专家住宿和明天课程都没有问题,然后问他身体的情况。

“死不了,”容闻良闷着声音,如同骤雨过后一样潮湿、绵软,“明天早上你也给我好好看着,说不定去不了。”

他压着嗓子咳了两声,却不知这场雨下在了电话那头的宋辞心里。

挂了电话杨河的肥脸都皱在了一起,“老容一个人在家,我晚上得陪专家走不开”

“我去看看吧,”宋辞轻声说,“正好我身上没有安排事情。”

按照杨河提供的地点宋辞开车到了容闻良家门口,备忘录里记着一小串数字,明明能倒背如流,他还是照着手机一个一个输入密码。

杨河给容闻良打了招呼,说叫个人过去,没有说是宋辞。

其实研二上半学期他来过这里,那时候容闻良搬新家,因为年末货拉拉没有上门.服务,他们几个人搬了一整天才结束,最后在主任家里喝酒吃烧烤,他第一次醉得记不清自己到底怎么回去的。

进门后他摸黑开了灯,容闻良的卧室在二楼,他脱了鞋光着脚,带着酒精和棉球上了楼。

主卧很大,除了衣柜和电视就是床,容闻良闭着眼睛陷在柔软的床上,宋辞轻轻喊了一声,没有人回应。

床边放着一杯热水和退烧药,他想容闻良应该吃过药,用手背探额头的温度却依旧有些灼热。

他用酒精仔细擦拭容闻良露在空气里的皮肤,四十多岁的男人睡得不太.安稳,他的动作很轻也很温柔,生怕把人惊醒。

重复擦拭了三遍以后,容闻良的体温好歹降了下来,宋辞用棉签蘸水涂男人干裂起皮的嘴唇,见他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握住容闻良的手,轻轻用脸贴了贴,跪坐在床边看着近在咫尺的心上人,忽然想亲一亲他。

他好像糊里糊涂地爱了他三年,除了对方的“特殊照顾”外,什么也没有得到。

他决定偷一个吻满足心底的不甘与不平,然后再也不要被杨河一句明知是诓骗的“老师想见你”轻易钓回来。

夜里空调的温度吹得宋辞手脚冰凉,但很快又冒出一层薄汗,他谨慎小心地趴在枕边,低头去够那个微热的吻。吻还带着棉签沾上的水,两片唇含糊地碰了一下很快就该分开,可一向幸运的宋辞遇上了平生最倒霉的时候容闻良可能要醒了。

他被捉住了手臂,对方似乎不满足于点水啄吻,轻轻试探过后,竟然用力封住他的唇,用舌头卷尽他口中的津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