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若要这天下,带着人马杀进来便是,还用得着费这老大劲培养太子?”李清风极为嫌弃,“权斗之人大多标榜自己仁义礼智信,要道义,要名声。呵!臣没有道德,看不上那虚东西。”
几句话砸下来,硬生生把宋齐和宋唯幽都砸懵了。
可李清风说得一点不假。
自古争权夺位,哪里有什么道义可寻。
只要有兵,有追随的人,有厚脸皮敢把自己吹成炎黄武帝几世孙,便能揭竿而起,打着替天行道、匡扶江山的大旗,和当下皇权硬碰硬。
“陛下连年征战,百姓生活困难至极,京郊树皮草根都快被拔干净,满大晋没剩下多少健全的中年男儿。”李清风叹口气,“臣若要反,根本不会入宫,反而耽误时间。”
甘露殿上落针可闻。
太监齐刷刷跪在地上。
宋齐深吸一口气,将手中御笔往书案上一抛,滚出去很远。
他看着李清风坦然的模样,大笑出声:“哈哈哈哈,可真有你的!咳咳咳咳!”
此时,宋齐一改方才无能暴怒的样子,慵懒靠在龙椅上,以手帕擦着唇角道:“来人,给两位爱卿赐座。”
说完,目光落在宋唯幽身上。
他迟疑片刻才开口:“沈御史,别来无恙,近来若是有什么不顺,但言无妨。”
宋唯幽有些迷茫,仍拱手行礼:“微臣谢陛下抬爱。”
他看不懂这个皇帝。
是太子身份时,他连一个眼神都不给,是沈寒舟时,却又能听到他嘘寒问暖的话语。
宋齐望着他,许久点了下头:“咳咳咳,你和你父亲越来越像了。”他道,“尤其是那双眼睛……”
他指着宋唯幽,却转头看着李清风:“那眼睛朕看了不舒服,咳咳咳,老想起沈候一家那混账事,气得肝疼。给他带个面具遮上,免得朕瞧见了烦得很,咳咳。”
李清风拱手行礼:“臣遵旨。”
“哦,对了,传旨下去,沈家后人从今往后,抛头露面时必须头戴面具,不得让人瞧见长相,违令者斩!”
宋唯幽身子一滞。
他看看李清风,又看看宋齐,许久才拱手行礼:“微臣领旨。”
直到一旁太监端上一碗汤药,宋齐喝下大半之后,他才一声长叹,继续道:“李清风啊李清风,朕对你是真的又爱又恨。朕只有这一个女儿,你就不能当成是做善事,把她从这深宫高墙里带出去?她出去了,哪怕你再和离都可以啊,朕依然可以装怂,以得罪不起裴家势力为由,站在你这一边啊。”
李清风摇头:“不能。”
宋齐咂嘴。
“那时裴家已灭,陛下找不着理由同意。”
宋齐连连点头:“行行行,真有你的,那朕就再想办法便是。”说完,他目光又落在宋唯幽身上,“沈爱卿,看看你这先生,一根筋,不知变通!你可别,咳咳咳……”
“臣倒是有一计。”李清风挑眉,“就是有点缺德。”
“你没有道德,怕什么。”宋齐指着他,“说。”
李清风缓缓扭头,看向宋唯幽。
那瞬间,宋齐像是听完了他整个计策,陷入沉思。
“故技重施,亦可。”李清风说,“安华公主既然喜欢他,又是两情相悦,不如成全他们。臣已经试探了五六回,他不是坏人,有勇有谋,知进退,有担当。”
宋齐看看李清风,又看看沉默不语的宋唯幽。
他想了很久,试探性道:“既然如此,把他贬到哪里去?哪里安全一些?”
李清风微微一笑:“青州。”
半夜,沈寒舟从床上猛然坐起来。
他喘着气,望着眼前李妍为他准备好的沈府正屋厢房,呆坐半晌。
他怎么会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六年之前,林建安因为一件小事被贬去青州做知州,在任期间装傻充愣,以邀功为主要目标,甚至发过几封“青州下雨,京城下没下”的扯淡奏折。
之后宋齐借题发挥,一刀斩断林建安的仕途,大有一股要让他就这么死在青州任上,千万别到京城来的意味。
原来如此。
沈寒舟忙从床上起来,披着件外套,拉开窗户就问:“林建安现在在哪?”
王金从屋檐上倒挂下来,诧异道:“回主子,欧阳文刚刚抵京,这会儿他应该在李府等着开锁链吧。”
“还没打开?”沈寒舟诧异问。
“没。”王金挠挠鬓角,“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据说这几天背着那大石头在中书门下变着花样邀功呢,现在整个朝廷人人都知青州不是闹了单纯的匪患,而是被一伙训练有素,操着京城口音的杀手,千里迢迢赶过去给烧了。裴应春为了堵上他的嘴巴,赶紧让拨了一大堆银子救灾,催他回去。”
沈寒舟愣了许久,他缓缓点头:“……他可真是个人才。”
第175章 他不傻,怎么就放过了裴家呢!
李妍一大早看到的,就是林建安还被拴在石头上,坐在正堂等她。
她歪着脑袋绕着林建安转了一大圈子,拎起链子余下的部分,十分欣赏:“这链子真是上乘,绑了有快一个月了吧?”
“一个月,愣是没人能劈开,真不是一般玩意。”他哈哈笑起,“这段时间可是让本官休息足了,吃饭睡觉全靠伺候,感觉胖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