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将严霖戴着的氧气面罩揭下,替她仔仔细细地做了些检查,然后才逐渐散开,让两位家属到旁边来。

“患者目前来看没有什么大碍,待会儿再去做一个详细的检查,确定没事的话等伤养好就能出院了。”

严霖后颈的伤本身不严重,也没有伤及动脉,严重的是她这个血友病的体质。

所以只要确认她身体里的凝血因子有在药物的促进下好好工作,那么她就没什么大碍了。

严妈妈和封月闻言,都松了一口气。

但封月想了想又问道:“医生,那她刚刚醒来的时候情绪有点激动,也没事的吗?”

医生看了看病历本,解释道:“应该是脑震荡引起的轻微记忆认知错乱,不过只是短时间的最多一个月就能恢复,短的话可能待会儿睡一觉就没事了,不会对日常生活产生影响。”

封月点了点头,但心里却疑惑起来,认知错乱会开口说胡话吗?

连什么死不死的和回国这一类词都出现了。

不过封月倒也没有开口质疑医生的专业判断,就猜测那可能也是脑震荡带来的后遗症。

送走了医生,病房里又安静起来,严霖念叨封月名字的声音这才又变得清晰起来。

严霖刚刚在医生检查的全程脑子都昏昏沉沉的,没有听见他们具体说了什么,她现在一门心思想要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做梦,想知道她的妻子是不是真的没有死。

不过严霖这副失血过多的身躯暂时支持不了她做太多的事情,她的眼皮愈发沉重,她的身体告诉她,她必须要好好再睡一觉。

但她心里对封月的渴望,让她伸出手牢牢攥住了封月垂在身侧的手指。在感知到自己已经抓住了对方后,她这才沉沉睡去。

站在床边的封月突然被抓住了手指,她下意识想要挣开,但却没有丝毫作用。

睡梦中的严霖好像也感觉到了封月的抗拒,嘴里嘤咛了几句,手上更加用劲了。

“这……”严妈妈眼看着这一幕,感觉颇为丢人,“没事,我帮你掰开阿霖的手指。”

封月只感觉自己额头突突地疼,说道:“等她彻底睡过去吧。”

严妈妈点了点头,在一旁给封月拖了张椅子让她坐下休息。

等严霖彻底睡了过去,封月才从对方手里将自己的手给解救出来。

她刚把手拿出来,兜里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封月看了一眼,是温贞打来的电话。

封月朝严妈妈示意自己去外面会客厅接电话,然后这才按下接听键。

“喂,温贞姐。”

温贞的声音听起来也极为疲惫,“阿月,我已经在来医院的路上了,五分钟后到。监控我也已经拿到了。”

封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点了点头,“好,我在病房里等你。”

这件事是她们的错,她们理应和严妈妈讲清楚的。

五分钟后,温贞准时敲响了病房的门,封月打开门,便看见了风尘仆仆的温贞。

对方也是一脸倦容,一看就是一宿没睡好。

“阿姨在里面,我去叫她。”

温贞点了点头,然后将自己包里的电脑拿出来摆放到会客室的桌上。

严妈妈有些疑惑地看着两人,她不认识温贞,但也能猜到对方估计是封月和严霖的朋友。

“小月,这是怎么了吗?”

“阿姨,严小姐昨晚就是在我的店门口受伤的,那块招牌也是我店里的。”

严妈妈一听,脸色沉了下来。她一直还没来得及追究这件事,但不代表她不回去追究。

在她眼里,严霖的健康比追究这件事更重要,所以她本来是打算秋后算账到时候再去好好调查的。

“严小姐所有的损失和医疗费用我都会赔偿的。我和封月算是朋友,您又是她亲近的长辈,所以觉得这件事是应该对您坦白的。”

“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严妈妈沉声问道。

温贞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开了电脑中保存的那段监控视频。

先出现在视频中的是封月,她疾步前行,像是有什么急事。接着便是追在后面的严霖也出现在了视频里。

然后,便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一瞬,严霖突然跑动起来,一把扑到了封月身上,然后猛地向右转身将封月一整个护在了怀里,用自己的后背面向了那块坠落的招牌。

招牌铺上幕布的那一边砸向了严霖的后脑勺,然后尖锐的顶端一角划破了她的后颈。至于后背,则是因为冬天穿得厚逃过一劫。

视频只有短短的三十秒,播完了便停住了。

会客室里非常安静,静得封月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过了一会儿,严妈妈叹了口气,不过她还没说什么,封月便率先开口,“阿姨,对不起,严霖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她明明──”

“小月,”封月话没说完,便被严妈妈严肃地开口打断了,“阿霖是自己选择救你的,你不需要道歉。”

严妈妈神情认真,她并不是在说客套话,而是发自内心地这么觉得。

“阿霖很清楚她自己的体质,我不知道她在救你那一刻,是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还是下意识作出的反应,但不管是什么,这都是她本人亲自做的决定。她在那一刻就是觉得你的安危比她自己的更加重要。”

“而我这个做妈妈的也不能因为她做出的这个决定反过来为难你。你并没有做错什么事。”严妈妈后半句语气轻柔神态温和,说着,还伸手握住了封月因为不安而绞住的双手。

说着,严妈妈又转过头看向温贞,轻叹了一口气,“我看见监控里那块‘注意高空落物’的牌子了,只能说这确实是个令人难受的意外,就算砸到的不是阿霖,也会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