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尴尬地收回手,也后退一步,“谢我干什么。”眼神中闪过一丝无奈和失落,稍纵即逝,“就算没有我,潘阳也会查到,所以有我没我,结果都不会改变。”
“不,你帮了我很大的忙。”袁晴将目光移到无名脸上的那个四叶草胎记,“无名,你果然是我的幸运星,我的精神支柱,我的……”袁晴说到这突然停下。
“你的什么?”无名问。
“最佳拍档,我们是双探啊,一荣俱荣。”
闻言,无名抿嘴笑了。
袁晴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其实直到现在,我都觉得不可思议,我竟然真的抓到了他,我原以为根本抓不到他。过去那么多警察尝试抓他都失败了,他们也想过凶手可能是精神病人,但可惜当年的警察调查精神病院的时候他还没有入院。现在想来,好像抓他的过程并不那么困难,我甚至觉得有点太简单了。”
“时代不同,过去的监控没有现在多。其实回过头去看,要不是你先从监控中找出了薛平,薛平再告诉你们‘世联保洁’这条重要线索,你们也查不到那个在汉东路医院工作过的女保洁员,最后也锁定不了汉东路医院。归根结底,这个案子你的功劳最大。其实破案并没有想象中困难,只要每个警察都像你一样死磕到底,人人都可以当神探。”
袁晴被无名夸得脸红了起来:“现在雨夜屠夫的案子了结了,我会遵守我的诺言,接下来全力帮你找到你的肉身,让你重新做人。”
话音刚落,无名不禁心中一颤。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袁晴。”无名转身一看,来者正是潘阳。
“你果然在这。”潘阳走进袁晴,“你还好吗?”
“这话应该我问你,你还好吗,潘队?”
潘阳笑道:“我当然好啊,凶手绳之以法,我为母亲报了仇,我心情大好。不过,这个案子能破我最想感谢的人是你,袁晴。”
潘阳双手落在袁晴肩膀:“是你先从监控中找出薛平,也是你昨晚对我说的那番……气话,激励我重新去看案卷,最后让我想到了汉东路医院。”
“我昨晚对你说的气话?我说了什么气话?”显然袁晴已经忘了昨晚那一茬。
“就是你骂他为什么这次主角光环失灵了,”无名提醒道,“你还说他头顶上有主角光环。”
袁晴猛然想起来昨天失态的样子,不禁满脸通红:“潘队,真不好意思!昨天那些话都是胡言乱语,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但我已经听进去了,你说我头顶上有个主角光环,我觉得这个形容不错,我当是你在夸我了,不可以收回。”
袁晴原以为潘阳会想到其他方面,没想到潘阳是这么理解的,松一口气的同时又觉得潘阳有点自负,不过有能力的人通常都会很自负。“不收回,潘队你就是神探。”袁晴仿佛大林上身,小嘴像抹了蜜一般。之前,袁晴以为大林的彩虹屁是因为大林是表演型人格,天生喜欢向上级拍马屁,但这段时间观察下来,情况可能刚好相反,因为大林精准地摸透了潘阳的喜好,所以才经常拍马屁。不过这世界上哪个领导不喜欢听好话呢?人都是有虚荣心的。袁晴想到自己刚刚因为被无名夸了几句就心花怒放,何况潘阳呢?
“今天下班后,我们一起去庆祝一下吧?”
袁晴正要回答,手机响了,她拿出手机一看,来电人是侯逸天,她接起电话:“小天?有什么事吗?”
“袁晴,我就在你们公安局门口,我们见一面吧!”侯逸天的声音十分急切,袁晴猜想他可能已经知道雨夜屠夫被抓了。
于是袁晴回答:“行,你去我们公安局斜对角的那家咖啡店等我,我马上出来。”
五分钟后,袁晴推开咖啡店的玻璃门,风铃清脆地响了一声。侯逸天原本已经站起身,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却在瞥见她身后的潘阳时骤然凝固。他脸上的表情像是被突然抽走了温度,连带着抬起的手也僵在半空,最终缓缓落回身侧。
看到侯逸天的“变脸”,无名有些忍俊不禁。
“他怎么也跟来了?”侯逸天重新入座,问袁晴。
“哦,潘队说也想买杯咖啡,所以就一起来了。”袁晴落座。潘阳此时在柜台买咖啡,但目光聚焦在袁晴和侯逸天身上。
“有什么紧急的事吗?”袁晴问。
“我收到消息说雨夜屠夫已经抓到了。”
在袁晴拿到侯逸天收集到的有关雨夜屠夫一案的资料时,她就怀疑侯逸天在警队里有内应,现在警方还未对外通报雨夜屠夫一案,侯逸天这么快就知道,可见她的猜测是对的。
“你从哪收到的消息?你在我们公安局安插了眼线?”
“哪来什么眼线啊。”侯逸天喝了一口咖啡,“告诉你也没关系,是你们三大队的副队长,他曾经在我这看过牙齿,一来二去,我们就成了朋友,他知道我妈的事,同情我的遭遇,所以就第一时间告诉我凶手被抓了,之前给你的那些资料也是他给我的。”
“原来如此。其实我也准备今天晚上回家时告诉你,他抓到了。”
闻言,侯逸天猛然抓住手中的咖啡杯,由于用力过度,咖啡差点被挤出来。“你有他的照片吗?这个混蛋长什么样子?”
“抱歉,我不能给你他的照片,不够再过不久,等开庭的时候你可以去法院现场看他。”
“那你能形容一下他的长相吗?”
这个倒是可以,于是袁晴描述了一番谢飞的容貌。侯逸天根据袁晴的描述,在心里想象,一张模糊又具体的脸最后成形:“你有问他他为什么要挑中我妈吗?”
这时,潘阳拿着两杯咖啡朝袁晴这边走来,不过侯逸天专注于雨夜屠夫,没有理会他的靠近。
“问了。”
“什么原因?”
“他说你母亲虐待你,他是为了救你、不再被你母亲虐待才杀了她。”
“胡说八道!我妈从来没有虐待过我!”侯逸天音量骤升,此话一出,整个咖啡馆的人都看向了他。
袁晴立刻提醒道:“小天,你冷静点,这里是公共场合,如果你不能控制你的情绪,那我们晚上再说。”
侯逸天一手扶额,强行压制怒火,然后又喝了几口咖啡:“不好意思,我会控制我的脾气,我妈从来没有虐待过我,他在胡编乱造,什么想要救我,都是他给自己杀人找的借口。”
“我知道,他有精神病。”
“怪不得!他果然是脑子有病!我妈从小特别疼我,怎么会虐待我?”侯逸天说到这顿了顿,“但他怎么会觉得我妈虐待我?”
“他说他看到你身上有伤。”
侯逸天的拳头猛地攥紧,指节发出“咔”的脆响。他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他错了,完全想错了,那些伤不是我妈弄的,是我爸,我爸从小对我很严厉,我又特别调皮,所以他有时候会打我,那些伤跟我妈一点关系都没有啊!天呐,是我害死我妈的!”他的双手突然捂住脸,像是要按住即将崩裂的头颅。指缝里漏出的呜咽声支离破碎:“如果我手上没有伤,他就不会误会,他就不会盯上我妈!是我害死我妈的!”每说一个字,肩膀就痉挛般抽动一次,仿佛有看不见的鞭子正抽打在他背上。
至于他的灵魂,此时已经崩溃到嚎啕大哭。无名注视着侯逸天颤抖的背影,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高大的男人,骨子里始终是那个在雨夜里抱着母亲血衣痛哭的男孩。时光在他身上刻下了成年人的轮廓,却从未治愈那个被骤然撕裂的伤口。他的愤怒、偏执、乃至此刻的崩溃,都不过是那个无助孩童在绝望中挥舞的稚嫩拳头。无名轻轻叹了口气这世上最残忍的刑罚,莫过于让一个孩子用自己的余生,去丈量失去母亲的深渊。
当晚,袁晴随潘阳一同参加了四大队的庆功宴,这次又是吃火锅。只是庆功宴进行到一半时,服务员突然端上来一个生日蛋糕那是大林提前交给餐厅保存的。紧接着大林、阿锋和小涛对着潘阳唱起了生日歌。袁晴大惊:“潘队,今天是你的生日?”
“不,明天才是。”大林代潘阳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