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1)

“撒谎?”

“在你们问她她跟郑小曼之间关系怎么样时,她撒谎了。她嘴上说只是普通同事,脸上也保持着淡定,但其实当时的灵魂却很慌张,很紧张,一直在咬手指。”

袁晴发现了无名的又一个新技能:他能看到人类最真实的想法,也即灵魂的状态。换句话说,他能辨别他人是否撒谎。这在审犯人时可太有用了!

袁晴两眼发光,激动地说:“那她在回答不在场证明时灵魂有没有慌?她是不是在撒谎?”

“那个倒没有,灵魂和肉身状态一致。你怀疑她是凶手?”

“她有可疑。”

“我倒觉得他们公司里还有一个人比她更可疑。”

“怎么说?”

“就在你们快走的时候,我看到有个戴眼镜的男人在打听郑小曼的事,当他听到郑小曼昨晚被杀的时候,他的灵魂炸毛了。”

“什么叫灵魂炸毛?”

“就是……”无名摸摸下巴,闭上眼睛,紧接着他原本服帖柔顺的头发突然像接触到静电一般向外竖起,俨然一个爆炸头,他睁开眼睛,看了看手臂上的毛发,“我头发爆炸了吗?”

袁晴点点头:“你是怎么做到的?”她伸出手去摸无名的爆炸头,但什么都摸不到。

“我只是尝试着想象自己遇到了恐怖的事,然后就炸毛了。”

“所以那个男人是谁?”

“我不知道他名字,但如果你明天再去,我可以帮你指出来。”

“你应该在我离开的时候就帮我指出来。”

“不是你不让我说话的吗?”

袁晴有些无语:“你听话起来也太听话了。”

这时,困意来袭。袁晴一看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半,得洗洗睡了。于是,像早上洗澡时那样,无名飘在窗外回避,袁晴则在温暖的淋浴房里冲澡。待到洗漱完毕,袁晴准备上床睡觉。之前被无名注视着吃饭、刷牙、洗脸、梳头、抹润肤露……已经让袁晴觉得很尴尬了,尽管无名是一堆空气。可是这坨空气它有形状,而且是个男人的形状,这就让袁晴一个单身女子很不适了。话说袁晴到现在为止还没谈过恋爱,甚至连男生的手都没牵过,在男女情爱方面,她的经验为零。

袁晴正想着晚上怎么睡,无名已经悠哉地躺在大床正中央了。

“你一个灵魂不需要睡觉吧?”

“可能不是,因为你刚刚打哈欠的时候,我也会觉得困。”

袁晴想起无名说过人死了,他的灵魂也死了,所以灵魂的状态很有可能跟肉身是同步的。

“你睡正中央,我睡哪?”

“你爱睡哪睡哪,睡我身上都行。”

仿佛听到了什么污言秽语,袁晴的眉头瞬间拧紧,脸颊泛起恼羞成怒的红晕。虽然无名根本不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男人,但他的外貌是个地地道道、货真价实的男性,而且还是那种帅到人神共愤的优质男性。这个认知让她脑中突然闪过一个不合时宜的疑问他会有性欲吗,随即又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羞赧,连忙摇头驱散这个念头。

“你又感觉不到床的温暖,你不能睡床底下吗?”

话音刚落,无名真的沉入了床下,但不一会儿,他的脑袋探了上来:“你还不睡?”

一张偌大的床上孤零零地搁着一颗头颅,这景象远远望去,袁晴身为一个警察,一个唯物主义者哦,她现在已经动摇了看着都慎得慌。那些熬夜追更的灵异小说情节突然变得鲜活起来床底蠕动的黑影、午夜嘎吱作响的弹簧、枕边突然加重的呼吸声。袁晴后颈的汗毛齐刷刷竖了起来。

“算了,你上来睡吧。但稍微睡过去一点。”

无名嘀咕了一句“真难搞”又听话地浮了上来,然后往右边挪了挪,腾出左边的位置。

袁晴最后自我安慰一句“别跟一个灵魂一般见识”便关上灯钻进了被窝。关灯之后,四下乌漆嘛黑,袁晴看不到无名,心中顿时舒坦。就在这时,旁边突然幽幽地传来一句:“你压到我脚了。”

袁晴猛然睁开眼,吓得全身僵直。

紧接着,旁边传来一阵贱兮兮的笑声:“你竟然真的吓到了!你胆子这么小,怎么做警察?”

袁晴这才意识到无名在耍她,“你很无聊啊!”惊恐瞬间变成愤怒。

“开个玩笑,你别这么紧张。”

袁晴原以为无名是个听话、乖巧、懂事的灵魂,就今天白天一天的表现来说。没想到知鬼知面不知心,这家伙并没有看上去那么会做灵魂。

“大晚上的开什么地狱玩笑!”

“Sorry。”无名的语气中带着愧疚。

“好了,闭嘴,睡觉。”袁晴说完蒙头躲进被窝。

看不到无名,听不到无名,袁晴发现无名的存在感顿时小了。

大概是这一天过得太惊心动魄,不到十秒袁晴就坠入梦境。消毒水气味突然涌进鼻腔十七年前的中央医院走廊在眼前展开。雨水在窗玻璃上蜿蜒成河,六岁的袁晴蹲在地上抬头数着手术室灯箱上的飞蛾。手术室的门突然裂开一道光,穿白大褂的叔叔嘴巴一张一合,像家里坏掉的收音机发出杂音。

母亲突然坍陷的膝盖压碎了她的蝴蝶结发夹。那些总摸她头的警察叔叔们突然变成了模糊的色块,此起彼伏的抽泣声里,父亲的名字反复被提及。上次爸爸腿脚受伤进了医院,大家来看他的时候都带着水果和笑容,为什么这次他们的反应不太一样?她走向母亲问道:“妈妈,爸爸呢?爸爸怎么还不出来?”母亲将她拥入怀中:“晴晴,爸爸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袁晴怔住了。

“爸爸,你不要走!”袁晴大喊着从梦中惊醒,泪水已经濡湿枕巾。

此时是清晨五点,微弱的阳光透过窗帘照进卧室,袁晴看到无名正焦虑地望着她。

“你怎么哭了?梦到什么伤心事了?”

“我梦见了我爸爸走的时候。”袁晴坐起身,脸上还挂着泪珠。

无名也跟着坐起身,他将手伸过来,试图帮袁晴擦眼泪,但手指穿过脸庞,什么都摸不到。他记得当时潘阳和袁晴在公园里散步时的对话,袁晴的父亲在十七年前殉职,死于一个名叫“雨夜屠夫”的罪犯之手,罪犯至今逍遥法外。他看袁晴的年纪也就二十多岁,十七年前的袁晴大概五六岁,小小年纪没了父亲,无名不禁觉得她很可怜。

“都过去了,别伤心了,我想如果你父亲在天之灵,看到你像他一样成为一名警察,一定会为你感到骄傲。”

她抬手狠狠抹了把脸:“我一定要抓住雨夜屠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