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民洋越说越激动,脸色阴沉地抱怨道:“本想让她自生自灭,谁知她倒成了网红。有钱后就翻脸不认人,完全是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他咬牙切齿地补充,“我辛辛苦苦把她养大,她却连孝敬父亲都舍不得,每次要钱都推三阻四。”
说到激动处,郑民洋更是满脸鄙夷:“她那点下作手段谁不知道?靠卖弄风骚赚来的脏钱,把我们老郑家的脸都丢尽了!”
阿锋顺势追问:“她一般给你多少钱?”
“有时七八千,有时一两万。”郑民洋脱口而出,随即又嫌恶地撇嘴,“这点钱够干什么用的?”
袁晴听完阿锋的汇报,胸口剧烈起伏,指节捏得发白这分明是个吸血虫般的父亲:动辄打骂却从不自省,将不成器的女儿扫地出门,待其发达后又恬不知耻地索要钱财。最讽刺的是,他一边唾弃女儿的“脏钱”,一边又对每月近万的赡养费嫌少。
当听到“红油漆”细节时,袁晴突然想起网友“小小猫”的爆料贴:小小猫说郑小曼曾经在学校用油漆泼她,用污秽的言词辱骂她,是一个经常霸凌外地女同学的坏种。现在想来却疑点重重有没有可能,满身红油漆的郑小曼才是受害者?
袁晴太熟悉这种扭曲的成长轨迹:在家饱受虐待的孩子,往往会在外界演变成两种极端。他们要么将压抑的怒火转嫁给更弱者,成为施暴者;要么因长期压抑形成懦弱气质,沦为被欺凌的对象。郑小曼的人生剧本,究竟属于哪一种?此刻的证词与爆料,就像两面相对的哈哈镜,将真相扭曲成截然相反的影像。
这时,大林评价道:“郑小曼身世有点可怜,摊上这么一个父亲。但我也能理解这个父亲的部分言论,如果我知道我女儿在拍这种视频,我一定打断她的腿!所以郑小曼虽然可怜,但再可怜也不能抵消一个事实,她确实擦边了。”
“但如果她并非出于自愿呢?是她公司非要她这样呢?”袁晴回了一句。
“又没人用刀架着她的脖子逼她穿成那样跳舞,这都是她自己选择的。”大林也回了一句。
“有时候并不需要人架着脖子才算强迫,当一个人做任何事都以失败告终,被家庭唾弃、抛弃,被社会不断否定,甚至连生计都无法维持,他们很容易误入歧途。”
“你说的我都同意,我没否认她很可怜,我也很同情她。但是,人还是要有道德底线,弱不能成为违反公序良俗或犯法的理由,要按你这么说,这个世界上哪还有坏人?”
“好了。”潘阳及时叫停,“我觉得你们说得都有道理,你们一个偏感性,一个偏理性,没有必要争对错。”
“还是老大看得明白,一针见血。”大林一副心悦臣服的样子。
袁晴刚要开口反驳,无名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人心中的成见就像一座大山……”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深吸一口气,将冲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无名说得对,有些根深蒂固的偏见,不是几句争辩就能撼动的。
会议最后潘阳表示明天还得去一趟青藤传媒,找卫海灵。由于李达文的出现,潘阳今天没有继续审问卫海灵。潘阳认为找出郑小曼的神秘男友还是本案的突破口。
散会后,袁晴将赵乐炜手机里拍下的郑小曼的死亡照片拷贝到电脑中。然后她坐在电脑前逐一查看。她发现照片里的郑小曼脸上也没有那颗眼泪状珍珠。可见这滴眼泪确实在赵乐炜来之前被凶手拿走了。
话说,袁晴在看照片的时候,无名一会儿飘在电脑上面,一会儿趴在桌子边上,很是无聊。终于,他的无聊行为惹恼了袁晴,因为袁晴在无意中被他分散了注意力。
“我说你能不能安静地站在我背后别动?”
话音刚落,背后传来一句:“我没动啊……”
袁晴扭头一看,只见潘阳不知何时站在身后,她赶紧起身道歉:“不好意思,潘队,我不是说你,我就是……有自言自语的毛病。”
潘阳摸了摸下巴道:“你身边是不是有个虚无缥缈的人?”
此话一出,站在袁晴边上的无名和袁晴一起僵住了。
潘阳的话还在继续:“你会幻想出这么一个人,然后跟它对话,讨论案情,是不是?”
袁晴从惊恐中瞬间恢复,然后不住点头道:“是,我有时候会这样。”她看向无名,只见无名长舒一口气。
“好巧,我有时也会这样。我总觉得世界上有另外一个我,当我查案陷入泥沼的时候,他就会给我一些灵感。”
无名看向潘阳边上那个头戴光环的灵魂,此时这个灵魂正沐浴在光环的光晕之下,一副极为享受的样子。“可不是嘛。”无名又酸溜溜地嘀咕一句。
“说起来,袁晴,你今天在审讯室里的表现非常出色,一点都不像一个新人。而且你的观察很敏锐,我都没发现赵乐炜在撒谎,你却能一眼看穿。我觉得你在审讯方面很有天赋。”
突然被上级夸奖虽然是迟来的赞美,袁晴脸都红了,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谢谢潘队夸奖,主要是您带领的好。”
话刚说完,无名抛来一句:“你怎么也被大林传染了?”
袁晴用余光白了一眼无名。
这时,潘阳的目光落到照片上:“我看你一直在看赵乐炜拍的照片,里面有什么特别吗?”
袁晴也看向电脑上的照片,回答:“其实没发现什么特别。”
潘阳摸了摸下巴:“话说回来,赵乐炜拍的这些照片是不是有种阴森的美感?”
袁晴一愣,因为她也有类似的感受,只是她不敢也不愿说出来,因为让她承认一个变态有审美太难受了。
她看着照片中沉沉睡去的郑小曼,一个未知的凶手杀了她,在她死后一个变态又奸污了她,而在她活着的时候,她的父亲某种程度上也杀死了她,那些看她跳舞视频和照片的男人又不知在脑中玷污了她多少回。她不是一个完美的受害者,她有诸多缺点,但这些缺点不足以治她死罪。比起她对这个世界造成的伤害,这个世界对她造成的伤害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
等更新! 审讯部分看得非常畅快??
每个案子9小节,所以凶手即将揭晓。
第一章 曼珠沙华的眼泪(8)
“你是不是很同情郑小曼?”下班回家路上,无名走在袁晴身侧问道。
袁晴的脚步顿了顿,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她抿了抿嘴唇,低声道:“是啊。可能因为我跟她一样都是女人,而且她早早没了母亲,我早早没了父亲,都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她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外套衣角,声音越来越轻,“她确实拍了一些不太好的视频,就像大林说的,违反公序良俗,这是事实。但我只要想到她一路以来的成长经历……”
夜风吹乱了她的额发,袁晴停下脚步,望向远处闪烁的霓虹:“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无助的人,他们滑向深渊就跟命中注定一样,有时你甚至拉都拉不动。他们是被社会边缘的人,我在他们身上看到了深深的绝望。当一个人被生活逼到墙角时,尊严往往是最先被丢弃的东西。”
袁晴越说脸色越差,袁晴喜怒哀乐的情绪都会通过红绳传导到无名身上,此时她的沮丧情绪令无名感到难受。
得开导她快点走出阴霾。
无名环顾四周,突然抬眼道:“袁晴,你看,今晚的月色是不是很美?”
袁晴被这突如其来的话题分了神,漫不经心地瞥了眼月亮,敷衍地“嗯”了一声,又垂下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我给你讲个笑话吧。”不等回应,无名自顾自讲了起来。一个接一个的冷笑话在夜色中飘散,直到第七个时,无名突然灵光一闪:“这个你准会笑。还记得你闯进杨筑办公室那会儿吗?他外表人模人样的,灵魂却是个猪头人。”
“猪头人?”袁晴终于抬起头。
“对,顶着个猪脑袋,鼻毛还从鼻孔里‘呲'地钻出来。”无名夸张地比划着。
“噗”袁晴突然笑出声,那个形象的“呲”字仿佛在眼前具象化,让她笑得直不起腰,“怎么会有这样的灵魂?猪头人!”笑着笑着,她突然想起什么,“这就是你说的奇怪的地方?”